解構壓力焦慮 之 恐慌症 (二)

恐慌症與廣場恐懼症的關係

根據《美國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DSM-5)指出,廣場恐懼症是一種對於下列兩種或以上的情境產生顯著恐懼或焦慮的狀況,會引發患者感到難以逃離,無法獲得協助或羞辱,丟臉或無助的感覺;情境如:1)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如巴士、火車、飛機、船、地鐵);2)在開放的空間(如停車場、市場、橋樑);3)在封閉的場所(如商場、戲院、商店); 4)排隊或在人群中;5)單獨在家或在外。患者有持續至少 6 個月以上的恐懼、焦慮或逃避行為。在上述的虛擬個案中,案主之一林太太(化名)在兩種或以上的情境之中,出現恐慌及逃避行為,故此被診斷為恐慌症伴隨廣場恐懼症。

恐慌症(或稱驚恐症)與其他焦慮有甚麼不同之處?

許多人都有焦慮的經驗,例如面試前的緊張或考試壓力。然而,恐慌症與其他焦慮不同,它是突發、強烈而不可預測的病症。患者往往無法預測發作時間(對比社交焦慮或恐懼貓狗),導致對下一次發作會更強烈及災難化恐懼,進一步產生「為焦慮而焦慮」,形成惡性循環及逃避行為,嚴重影響日常生活。

鑑別診斷

其他的焦慮症有時也會出現類似恐慌症發作的情況,但一般來說,其恐慌的嚴重程度、發作密度及患者對其災難化之想法,與恐慌症不同。另外,醫生也會仔細考慮有沒有其他身體性的狀況或疾病造成類似恐慌發作的表現,例如甲狀腺亢奮、腎上腺嗜鉻細胞瘤、低血糖或因為藥物濫用(興奮劑)而引致類似恐慌發作的症狀。如患者在恐慌發作時,伴隨腸胃不適,甚至有突如其來的便意,又或者擔心小便失禁的情況,醫生也會小心檢查患者的腸胃道及泌尿系統。

恐慌症的成因有多方面。若家族中有人患焦慮障礙或情緒疾病,其他成員患上恐慌症的機率較高。另外,大腦中神經傳導物質(如血清素、去甲腎上腺素)失衡,也可能導致過度的情緒反應。心理方面,容易產生負面情緒、對焦慮感覺敏感、過度關注身體反應的人,可能會增加患病風險。生活壓力或創傷經驗也會引致病發。

恐慌症是一種能夠有效治療的疾病。治療方法:

一、「認知行為治療」(CBT)是目前有效的心理治療方式之一。它的治療目標是透過心理教育使患者認識恐慌症成因與常見症狀,減少災難性解釋症狀,從而在認知層面改變以往不合理的思維模式(如「我快要死了」)。另外,患者也會有肌肉緊張及過度呼吸的情況,因過度呼吸會引致更多恐慌癥狀,所以建議患者進行呼吸練習及鬆弛練習。此外,要逆轉患者的逃避行為。患者需要循序漸進地學習重新面對使他們恐懼及不安的情境(暴露練習),使患者慢慢習慣恐懼會隨時間而自然下降,而不逃走也不會有災難性的結果,隨著成功次數增加,慢慢增強患者對應的信心。

二、藥物可幫助穩定情緒,減少發作頻率與強度。常見的藥物包括:1)抗憂鬱劑:如血清素類抗憂鬱藥或傳統的三環抗憂鬱藥,作用是平衡腦內的神經傳導物質。2)鎮靜劑:如苯二氮平類,雖然可以快速地減輕焦慮的感覺,但停藥後容易引致症狀反彈及有上癮的風險,所以使用時要十分小心(在英國並不建議使用),且絕不適宜長期使用。3)β-阻斷劑:雖然可減緩心悸等生理反應,但也有其副作用,例如可以誘發哮喘發作,所以必需由醫生判斷是否適用。

恐慌症雖然令人恐懼,但並非無法克服;透過正確的診斷與治療,再加上親友的支持與自我照顧,大多數患者皆能回復正常生活。

方日旭醫生

精神科專科醫生

https://tdww.org.hk/2025/10/27/第九期-輕鬆「樂杖行」訓練(nordic-walking)/

護理人生:「姑娘,我還有甚麼可以做?」(下)

至於「兩方面行動」,我會分為:一、一些基本護理,包括口腔、皮膚、眼睛等部位的護理;二、多對病者說話──「四道人生」。

一、口腔、皮膚和眼睛護理

有不少病人家屬會問:「現階段不適合給病者餵食,但他有時又會表示口乾,那我可以怎麼辦呢?」護士們通常會教家人用一些棉花棒或海綿棒,沾一點洗口水幫病人洗口。若果病人有喜歡的飲料,譬如咖啡、茶等,都可以用來當「洗口水」清潔口腔,好讓病人的口腔得以滋潤。另一方法,如果病人不喜歡有東西放入口部的感覺,家人也可以將一些可飲用的食水裝滿一個大約五十毫升的小噴壺,然後噴入病人的口腔內。這樣,病人一方面可以紓緩口乾,另一方面又可以避免病人一次過吸入過多液體。

嘴唇護理方面,一般病人慣用的潤唇膏或橄欖油都是常用的護理方法。這樣能夠避免晚期患者因唇部太乾破裂而感到不適。

皮膚方面,臨終病者(特別是晚期腎病患者)的皮膚有機會比較容易乾和感到痕癢。這時,家屬可以使用性質較溫和的潤膚露去幫病者塗抹和按摩;然而,我也遇過抗拒塗抹潤膚露的病人,所以我建議家人以病者的意願為先,再去決定如何參與護理。

眼睛方面,如非感染情況,有時病人有較多眼膠、眼分泌等,家人也可以在護士的指導下,用無菌鹽水和紗布幫臨終病人抹眼睛,以減輕病人眼部不舒服。

二、多對病者話──「四道人生」

儘管隨著漸漸步入彌留之際,臨終病人看似較少清醒時間,反應也少;但其實一個人即使心臟停頓,人的聽覺往往是最遲消失的。在臨終階段,即使病人已經是長期昏睡狀態,醫護人員都會鼓勵家屬多對病人說話,好讓病人知道家人在陪伴,從而得到更多安全感。那麼,應該對病人說甚麼話才是好呢?

根據台灣安寧療護之母趙可式博士提出的「四道人生」(即道愛、道謝、道歉和道別),也就是可以對將逝世者說:「我愛你、謝謝、對不起、再見。」有助減少家人的遺憾,而臨終病人的心靈需要也得到關顧,從而達到生死兩相安。然而,所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未必每個家庭成員都願意修補關係,作為醫護,我們只能尊重家屬和病人的選擇。

雖說臨終照顧上,要跟病人表達「四道」,我相信他們大部分都能感受家人話語中的那份真誠和溫暖。不過,人人終必有一死,而且誰也不會預測到自己何時會離開人世。與其把「四道」的話語留在面對臨終的家人或朋友時才說出口,倒不如把這四句說話變成日常習慣,以致讓自己有生命氣息的每一天盡量生活得無悔?

梁悅宜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姑娘,我還有甚麼可以做?」(上)

當病人進入臨終階段,也就是醫生跟家人說病人有機會隨時離世或最多只剩下數天壽命之時,有不少病人家屬會問護士:「我還有甚麼可以做?」的確有不少研究顯示,家人若能在病人臨別階段參與一些簡單護理,一方面有助提高病人的舒適度;另一方面,也能減輕家屬在病人過身後的哀傷。根據我任職紓緩科的經驗,面對以上的問題,我會歸納為「兩個放下」以及「兩方面行動」來回應。

首先,「兩個放下」即是:一、放下對於病者要甦醒的堅持;二、放下對於病者要進食的堅持。

一、放下對於病者要甦醒的堅持

當晚期疾病病人的病情日漸發展時,較常見出現的臨終徵狀是疼痛和呼吸困難。當醫生判斷病人有需要通過藥物去減低疼痛和呼吸困難時,在紓緩科裡,醫生會採用「臨終鎮靜」(Palliative sedation)的方法,通過持續皮下注射鎮靜藥物,來讓臨終病人的痛苦得以緩解。「臨終鎮靜」一方面能夠減輕病人的辛苦,同時也會令病人減少甦醒的時間。看到病人多了昏睡的時間,有不少病人家屬開始擔心,病人少了甦醒的時間,是否代表病情更加嚴重呢?又或者,病人是否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和陪伴呢?另外,病人少了清醒的時間,是否代表加速了他的死亡?對於以上三個問題,我的答案是:「否」。

首先,紓緩治療的理念並非加速或減慢一個人的死亡,而是盡力減低病人的痛苦為首要優先次序。誠然,並非每位家屬心理上都能容易接受病人少了清醒的時間;然而,醫護人員的目的是寧願病人可以舒舒服服地離開世界,而並非長時間清醒卻要受苦。一般來說,醫生也會在開始使用「臨終鎮靜」之前,先跟病人及其家人討論,互相了解清楚大家的意願,才會採取這個治療方向。

二、放下對於病者要進食的堅持

其次,就是建議家屬放下病人要進食的堅持。大部分華人的信念是一個人必須「有飽飯食」,才不會餓壞身體。但當病人的情況漸漸衰弱,甚至清醒的時間不多,其實進食已經未必是他最迫切的需要了。因為有機會他不少器官已經減慢機能,而且他所需的從食物而來的能量比較清醒時的狀態已經不一樣了。反而,如果家人在病人不太清醒時強行餵食,很大機會因為病人吞嚥功能減退而導致「落錯格」,不慎讓食物跌進肺部,造成吸入性肺炎,後果可以引致病人即時性死亡。那麼,若病人不能進食及飲水,卻表示口乾,家屬又可以怎麼辦呢?下期文章我會從「兩方面行動」解答。

梁悅宜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回顧

數一數,入行即將踏入15年,很想趁機記錄3個10多年前的難忘個案,算是承接年初《落葉歸根》(註)一文,作為前傳。

他是一個中年肝病患者,正準備轉往教學醫院進行治療,文件儀器已準備就緒。在安排救護車之際,他突然口鼻噴血,明顯是食道靜脈曲張破裂。轉院程序停止,必須先行替他急救,病床隨即圍滿醫護人員。醫生保護氣道,嘗試放置食道氣球(Sengstaken Tube)止血,兩旁站著協助抽吸,以及負責輸血漿和血小板的護士。但病人出血太快,數分鐘內就陷入昏迷,然後是一輪接一輪的心外壓。我們搶救超過了一小時,他還年輕,本還有機會,可惜最終還是要停手,只剩下「4位數字」的死亡時間。替他清潔過後,是家屬的最後哭別。

另一個他,大概50多歲,回港之前因病在他方的醫院進行了手術。出院返港前,他背上已長了一個大壓瘡(那一年還未改稱為「壓力性損傷」)。返港後,他在我們病房處理壓瘡問題。那是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用過不同的敷料,做過清創手術,嘗試過皮瓣手術,又用過全靜脈營養補充養分等方法,但傷口還是愈來愈大,腎功能也愈來愈差,他最終決定放棄進一步的介入和急救。他離世前滿懷怨恨,怨恨為甚麼一個傷口好不起來?怨恨沒有人幫助到他,怨恨著生命的苦……最終某天交更之時,他在家人陪伴下離開世界了。

還有一個他,是一位長者,因腳部潰瘍入院。經過幾次清創手術,他由深切治療部轉往病房繼續治理。可惜,傷口及整體狀況仍然反覆,而他的傷口的來源不難令人懷疑他曾經是吸毒人士。當然,也不能夠排除是動物咬傷或其他外傷引起的傷口。他在醫院留醫期間,院牧探訪他,並嘗試替他尋找親人。經多番傾訴,得知他可能還有一位兄長。有一天,他的意識逐漸模糊,院牧最後一次探訪,跟他祈禱,說了些安慰說話。可是,院牧(和社工)最終還是找不到他任何親屬。那晚他心跳停止,心外壓、強心針等都做盡了,人還是走了。沒有道別,那一整條腿的傷口也不再疼痛了。

不久之後,由於換了崗位,我離開了醫院前線,也離開了見證生死時刻的環境。可能再過10年,在醫院工作的畫面更難回想起來了!老生常談:死亡,要來便來,即或在預期中發生,也可以是孤獨面對。死亡面前,其實沒有甚麼大道理。死亡時間前一分鐘也許仍能說說笑笑,時間一到,就沒有甚麼可誇了。所以,盼望在世時日能好好安頓在生的人;回天家之前,也好好為自己活一趟。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註:《落葉歸根》一文刊於2025年02月27日(星期四)「談天說道之護理人生」專欄。

護理人生:伙伴

近一兩年,似乎每隔一陣子就會在大眾媒體看到社區裡雙老、以老護老等家庭發生悲劇。政策上一直在追趕提供予照顧者的經濟援助、照顧者24小時熱線,以及暫托服務給照顧者喘息的空間等。但在快速老年化的香港,除了政策之外,更重要是我們作為前線護理專業人員如何看待這個改變。

筆者在安老服務工作多年,接觸過不少照顧者,絕大部分對照顧工作有十足的承擔。困難就在於是否找到方法舒緩照顧事務帶來的壓力,以致他們可以與漫長的照顧工作共舞?

最近面見了一個個案,那位長者剛診斷出患有認知障礙症,開始由老人科醫生跟進。了解其症狀之後,似乎已不屬於初期,生活已日夜巔倒(事實上不少長者在確診認知障礙症之時,記憶退化等症狀往往已出現一段時間,只是情況未至嚴重到讓身邊人察覺)。該長者每每到半夜就起床,要求太太煮早餐給他;大小二便雖然未至於完全失禁,但自理情況不理想,家人隨時準備「大洗」廁所;他情感冷漠,又沒有病識感,往往令家人愈來愈激氣。他的太太無奈地訴說,為了老伴,已經完全放棄了本來擁有的社交生活,縱使想參與姊妹們的約會也很難。女兒也是很為難,她是家中經濟支柱,要上班,照顧爸爸的責任只好落在本身也是長期病患者的媽媽身上。

回溯筆者自己工作的經歷,發現這類情況只是無數家庭的其中之一例,社會裡比比皆是。

對於病症,我們學了很多並學得很好;以認知障礙為例,針對病人,我們有實證為本的流程。認知測試、腦掃瞄、驗血、精神科或老人科醫生評估及診斷,然後是起動藥物治療、轉介職業治療、查找社區支援等等,是系統化跟進,有基本保證。

只是照顧者不是「病人」,雖然我們大抵上有「照顧者壓力」這一個「診斷」,但真正再走多一步進行評估、分析,以至實施介入,卻未必如「疾病」本身有非常清晰的指引。事實上,艱難啊!想像一下:在醫院,病人多,能夠處理到當下的急症問題已經很好;可以出院的人,就盡快出院。照顧不來嗎?那快點找老人院。或許在這個年代,我們都怕被投訴,已被投訴制度嚇怕了。接觸家屬?可免則免。

外國開始用care partner取代沿用了多年的carer,其中一個重要倡議是將care partner視為病人照顧團隊的一員。確實應當如此,試想想:除了在醫院的時間,病人最大部分的支援正是來自這一群沒有受薪的“partner”(伙伴)。我們要學習的事情,也許就是多嘗試將這一群「伙伴」納入patient journey之中,共勉之!

Wing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醫院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醫院總是難免給人負面的感覺,除了在婦產科產房看到新生嬰兒誕生之時的喜悅外,往往是病者與家人經歷悲傷或分離的地方。即使較多時候病患者能從病痛無助中,靠著醫護團隊各方的關懷,體會到大病得癒、小病是福的慶幸,仍有不少人在當中經驗過悲喜交集,也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地正面樂觀面對的事情;尤其是不少病患者都需要經過無數的等待、焦慮、疑惑、孤獨、治療感到不適等實實在在的負面狀況。

作為在醫院裡最貼身護理病者的一群,護士往往更需要顧及病者和家屬的反應;尤其在病者出現了緊急狀況下,我們都會嘗試儘快通知他們的家屬,好讓家屬能及早知悉情況並作出決定。即使情況再差,醫護人員都必須平靜而快速地將病者的情況向其家屬解釋清楚;甚至指示家屬當下該立即作出怎樣的回應,如怎樣以最便捷和安全的方式來醫院、還需要通知誰,以及須攜帶甚麼物品前來等等。有時,更需要在數分鐘內和家屬不斷聯絡。

醫院確實是一個不太受歡迎的地方。然而,往正面的方向去想,香港的醫院和醫護人員已在很大程度上給予人們一種實在的安全感了。人總有機會面對患病衰老或天災人禍,又像機器一樣,需要到醫院作一番檢查、修理、維護和更新。故此,醫院有時正正發揮助人「起死回生」的功能,使病者不單從病痛中獲得舒緩,也令康復者更加注重自身的全人健康(well-being)。誠然,很多曾經不願戒掉煙酒的病者因為一次突如其來的心肌梗塞、腦中風或一次住院體驗,就戒掉了不少壞習慣。曾經見過一些「不幸」的青年因一次意外住院,住院期間看見人生百態,康復出院後更懂事和珍惜生命,整個人也成長了不少。

當然醫院不能也不應該充當「全人健康的更生所」,但當人在身心軟弱患病無助的時候,願意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健康問題、陋習或不堪,最好還有合適的醫護人員、家人、朋友扶助他們。相信一次在醫院的「生命成長旅程」的見聞和學習,能令人終身受用。

「所以,我們要坦然無懼地來到施恩的寶座前,好領受憐憫,得到恩典,作為適時的幫助。」(希伯來書4:16)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光環下的凡人

2025年只過了3個月,醫護界數次登上傳媒的報道。

「一名醫生懷疑因照顧小朋友壓力過大墮崖身亡。」

「一名年輕腫瘤科專科醫生懷疑感染產志賀菌猝逝。據悉醫生病發時正在門診應診,發病後急速惡化並在一天內離世。」

「台灣百貨公司爆炸,兩名休班急診護理師留在現場搶救傷者兩小時,直至傷者陸續撤離才離開。」

對大部分人來說,醫護工作給予相對安穩的生活,尤其是在人口嚴重老化的年代。雖說人工智能在未來或會取代不同工種,但醫護行業似乎還有一定的保障。無論經濟高低起跌,人總是會老會病,總離不開求醫問診。這行業能支持生活之外,或許還有光環。過去20年,經歷兩大疫症,醫護人員緊守崗位的專業精神換來市民普遍的支持。原來光環之大,也許還能抵銷社會高低起跌中的一些負面情緒。

隨後而來對醫護的要求,也許是期望和壓力。

來自同事和病人的期望:隨著大眾市民對健康意識提高,以及資訊科技帶來唾手可得的醫療資訊,令醫護工作不再神秘,絲毫不能出錯的工作更像以顯微鏡的樣式展現於人前。

工作以外,壓力依舊是源於家庭和自我滿足。人不像健身室、便利店,「24/7」中可能只有睡覺的時間真正屬於自己,醫護人員出現抑鬱情緒的狀況,事實上可能比想像中普遍。

「你要守護你的心,超過保衛一切」(箴言4:23)

在職場上不能犯錯,但只有冷靜下來,帶著平安的心,才可以把工作做到準確無誤。另一方面,要承認自己會失望,承認自己會痛會軟弱。光環之下,我們也不過是會生病會犯錯的凡人,以同理心待人之時,也請照顧好自己。

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才可以做好召命的事情,正如那兩位台灣護理師所說,身處災難現場,換著任何一個,「急診魂」還是會驅使自己全力搶救傷者。

致各醫護:活在當下,珍惜眼前人。「喜樂的心就是良藥」(箴言17:22上)

Wing /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護理夢飛翔

“I have a dream!”

我自小便對航空興趣濃厚,還記得小時候,每次見到飛機在頭頂上空飛過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停下來觀看。當然,家裡的玩具盡是不同的飛機模型。當年遙控飛機、航拍機沒有現在那麼普及,我手中的「飛機」都是「不宜飛行」。那時候的我當然不太明白,所以很多飛機模型都在我手中的「飛行測試」中摔壞了。

成長後,對航空更加熱衷,但又開始明白自己將來不大可能成為飛機師——我雙眼近視度數不淺。夢想還是夢想,我把它一直藏在心裡,伴我渡過幾年大學生涯。畢業後,我在公立醫院經歷了「三年抱兩」計劃*之後,最終在急症科「落地生根」。

有一次參與急症科的專科訓練之時,講員介紹了「飛行護士」一職,令我的內心泛起漣漪,那個沉睡中的夢想燃起了希望。雖然那不是一份全職工作,但有機會透過急症護理專科的履歷與航空再次連繫,令我非常振奮,心想:這正是天父給我圓夢的機會。

幾年後,我終於等到這個計劃再接受申請,我滿懷希望參加了選拔,結果卻是失望而回,令我不禁疑惑:難道天父真的不喜悅我行這條路?

再過幾年之後,又再有申請機會。我抱著不大的信心再次報名,但這次選拔竟然成功了!接著是幾天密集式訓練,包括逃生訓練、院前救援、直升機運作和日常任務處理等訓練;之後,我便成為了正式的「飛行護士」。

「飛行護士」正確名稱是「航空醫療護士(輔助)」,屬於政府飛行服務隊輔助部隊醫療課,每逢星期五至星期一及公眾假期都會派出醫生和護士當值,需要時便登機執行任務。

「耶穌看著他們,說:『在人不可能,在神卻不然,因為在神凡事都能。』」(馬可福音10:27《環球聖經譯本》)本來這個夢想在一般人看來不會實現,但要是放在天父的手中,祂就將不可能變成可能。版面有限,下次再跟各位分享一下工作的點滴吧!

Leo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士入職首三年需要到兩個不同的專科部門工作,就是「三年抱兩」計劃。

護理人生:抗藥性細菌與我

近年抗藥性細菌肆虐成為公共衞生最大隱患,也經常成為熱門的醫療新聞。就以產碳青霉烯酶腸道桿菌(CPE)為例,香港CPE帶菌者由2015年的134宗增至2016年的340宗,增幅超過1.5倍(衞生防護中心,2017年2月)。這則新聞佔據了各大報章頭版,吸引了大眾巿民關注。究竟抗藥性細菌是甚麼?與護士又有甚麼關係?

最廣為人知的抗藥性細菌例子有耐藥性金黃葡萄球菌(MRSA)。MRSA分為社區感染型及醫院感染型,在香港的醫院及護老院廣泛流行。筆者有一位中學同學身體向來健康,數年前臉上長出大量暗瘡,屢醫不癒;最後他向皮膚科專科醫生求診,才知道臉上的暗瘡是MRSA,要用上萬古霉素(Vancomycin)才能根治。

根據美國國家衞生研究院(NIH)2010至2011年的數字,約有5.6%的MRSA帶菌者是護士。筆者曾經參與香港大學一個關於醫護人員MRSA帶菌者的調查,採集了鼻腔黏液樣本送檢,得出的結果竟是對金黃葡萄球菌有陽性的結果。當時筆者心中憂愁,擔心會把細菌傳播給家中兩名女兒。幸好,教授立刻解釋金黃葡萄球菌是身體正常菌群,約3成香港人口帶有此菌,他們所關注是「抗藥性」的MRSA及CA-MRSA。一星期後的化驗結果顯示,我只是帶有普通的金黃葡萄球菌,不需要任何治療,感謝神!在那星期裡,我不敢親吻女兒及太太,和女兒玩耍時又不准她們觸碰我的口鼻,做最多是洗手及祈禱。推己及人、視病猶親,作為一名護士,我也不希望病人因我而感染任何致病原,所以感染控制十分重要。

其他常遇到的抗藥性細菌有抗萬古霉素腸球菌(VRE)、超廣譜乙內酰胺酶耐藥腸桿菌科細菌(ESBL E. coli)、抗碳青霉烯腸道桿菌等(CRE)。VRE、ESBL、CRE、CPE都是主要寄居在腸道的細菌,所以我們務必要做好「出入口管制」(用詞取自港大微生物系袁國勇教授),教導住院病人如廁前後要潔手及用酒精潔手液清潔坐廁板,病人進食前或護理人員餵餐前要潔手,要穿上合適防護裝備(PPE)去替病人更換尿片,而需要接觸感染預防的病人要盡量隔離及安排在最後更換尿片;另外,每次換片後都清空換片車等等,這都是近年成功減少VRE的措施;其他則有「潔手五時刻」。

筆者不時遇上一些在感染控制上不合作或不重視的同事,有人覺得那只是小事一樁;有人投訴指引要求「無時無刻」潔手,引致他們手部皮膚敏感;有人嫌麻煩及花時間。我想藉本文帶出一個信息,路加福音16:10中耶穌說:「在極少的事上忠心的,在許多事上也忠心」,若在潔手一事上都做不好,更不用說甚麼更深的醫學知識及技巧。況且,感染控制絕不是一件小事,沙士爆發已是前車之鑑。難道你願意自己雙手成為傳播抗藥性細菌給病人的媒介、令他人受苦的源頭嗎?

另外,作為護士應鼓勵病人完成整個抗生素療程,以避免更多抗藥性細菌產生。作為醫生,要審慎處方抗生素。我曾就相關問題訪問一名家庭醫生,他說部分疾病其實不用處方抗生素,但在病人消費文化影響下(部分病人覺得有藥就是好),他也會處方抗生素,當作預防繼發性感染。這種病人消費文化帶來的惡果,就是在香港金黃葡萄球菌的抗藥性比例接近45%,比英國高出4倍(香港大學微生物學系,2017年9月)。隨著抗藥性細菌流行,作為護士的大家應做好感染控制,同時更新相關的知識,為病人、家人、自己,在護士這職分上盡忠。

Peter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全人護理,全在乎愛(下)

上期說到,護理的終極理想和目標是達到「全人護理」,就是對人(患者)身、心、社、靈四方面進行關注和醫治……

然而,對每天在趕PAN更,在病房忙得連抽空上洗手間都沒有時間,又忙於周旋在病人和醫生之間的我們來說,「全人護理」彷彿只是個遙不可及的理想、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一個有名無實的口號。我們會解釋,理想和現實是兩碼子的事。

我們認為,只要我們有多一點時間,有多一點空間,就能夠彰顯更多愛心,有更多耐性,有更好的態度。直到有一天,我們的確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卻發現,我們寧願在護士站和同事閒聊多一會兒,在茶水間多坐一會兒,花時間研究如何request DUTY;也不願走到病人的床邊,去摸一摸他們的額頭,查看是否發燒?去看一看他們的鹽水豆位置是否有腫痛?去關心一下他們的日常起居照顧者等等。原來,忙碌只是我們對「全人護理」置之不理的藉口。

原來,我們能不能達到一個「全人護理」的境界,歸根究底是在乎我們生命中有多少愛。如果我們的生命是一個水塘,以水喻愛,我們的水塘是已經乾旱封塵,還是充盈有餘,可以滋養眾生?

愛,從何而來?娛樂可以帶來短暫的感官享受,但不是愛。親人朋友或許可以給予你愛和支持,但這份愛是有限的,甚或會改變。唯有每天仰望十架上為我們淌血的主耶穌,我們才知道,這份無條件且源源不絕的愛是源於祂。如祂所說:「人如果喝了我所賜的水,就永遠不渴。我所賜的水要在他裡面成為泉源,湧流到永生。」(約翰福音4:14)唯有連結於愛的泉源─—耶穌的愛,我們的生命才能被滋潤,有愛湧流。

還記得筆者曾經護理過一個嚴重腎衰竭的病人。他是一位中年男士、體胖、走起路來非常笨重。腎衰竭令他全身的皮膚異常痕癢和乾燥,而且色素沉澱,整個人都灰灰沉沉,的確令人不想接近。出於同情,使我特別留意這位病人,發現他神情落寞,愁眉苦臉。我在想:作為一位護士,對於這樣的病人,除了準時派藥、教育他飲食要點之外,還有甚麼實際行動可以為他做?看著他那對又黑又脫皮的腳,我忽然有感動:「不如為他護理腳部吧!」當我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我為他預備了一盤暖水浸腳,令他的腳皮軟化;然後再慢慢塗上一層潤膚膏。我一邊為他護理,一邊教他如何在家中自行護理雙腳。洗腳之後,他報以微笑:「我入院以來,從來沒有人理會過我雙腳,實在謝謝你!」我想,這樣微小的舉動,不單修復他雙腳,更重要是,修復他作為人的價值和尊嚴,讓他再次肯定自己生命是寶貴的。這樣,他才有動力好好活下去。

在聖經裡,並沒有「全人護理」這個專有名詞,也沒有特別為護士而寫的指引;但對於我們如何生活和待人接物,聖經卻有很多明確指引,最重要的誡命:「你要全心、全意、全智愛主你的神。這是最首要的誡命。第二條也和它相似,就是要愛人如己。」(馬太福音22:37-39)讓我們再次調較工作態度:行事為人不是出於討好別人、避開投訴或保護自己,而是為「愛神愛人」。當我們確保自己有此正確的動機,我們的一舉一動,自然成為主所用的器皿和流通祝福的管子。同事、病人、病人的家屬會看到,我們是個不一樣的護士,而我們所做的,也會為病人的生命帶來正面的影響。

Ruby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