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特稿:共建社區精神健康安全網

長沙灣元州邨發生兄弟雙屍悲劇,相信大家和我一樣深感悲痛。一對相依為命的兄弟先後離世,既反映長期病患與照顧者壓力沉重,也揭示社區中隱蔽家庭的孤立與無助。作為專注精神復元人士服務及公眾教育機構的總幹事,我十分期望社會各界正視事件背後的警示,携手強化社區支援系統,避免悲劇再次發生。

據知,事件中兩名死者並非社會福利署(下稱「社署」)跟進個案,反映現有的社會服務雖然存在,如現時「社署」已設有照顧者支援熱線及照顧者資訊網,但卻未能觸及所有隱蔽個案。可見政府與社福機構及至民間團體仍需加強合作,強化社區資源的主動連結,如善用地區康健中心、屋邨管理處、關愛隊及社區義工網絡等,主動識別及支援獨居長者、有長期病患或殘疾人士的家庭及隱蔽照顧者。同時,應進一步簡化求助程序,降低心理門檻,讓有需要人士能夠及時獲得醫療、經濟及情緒支援。

今次事件最令人感慨,就是鄰居表示去年聖誕之後,便沒有見過兩兄弟,直至異味傳出多日後,事件才被揭發。這反映出都會社區中的鄰里關係疏離。我鼓勵市民多關注身邊的獨居者與弱勢家庭,一個問候、一次敲門,或者及時通報社區內的社工,可能成為挽救生命的關鍵。鄰里守護不能止於口號,需要轉化為行動。我工作的機構早已從澳洲引入「精神健康急救」課程,若社區中有更多人掌握精神健康急救知識,或者能更早辨識兄弟二人的危機狀態。

精神健康急救包括辨識自殺風險,傾聽而不批判,提供即時情緒支援,並協助尋求專業資源。期望政府能盡早落實施政報告的計劃,增撥資源,加強推動精神健康急救課程培訓,讓教師、物管人員、義工乃至普通市民都能學習基礎技巧,成為社區中的「一綫守門員」。

這宗悲劇是一記沉重的警示,提醒我們精神健康支援需要更深入、更細緻地紮根於社區。願各持份者能夠同心努力,以建構一個「不遺漏任何人」的安全網。我鼓勵市民在面對生活危機的時候,主動尋求專業支援,讓我們同行,在黑暗中重拾生活意義。

程志剛

香港心理衞生會總幹事

報名:https://tdww.org.hk/2025/10/27/第九期-輕鬆「樂杖行」訓練(nordic-walking)/

「樂杖行」(Nordic Walking)是來自芬蘭的健走運動,結合步行和專門設計的健行杖,藉著「INWA 10式步法」鍛練上下肌肉,比一般步行燃燒更多卡路里。這項運動適合不同年齡和體能水平人士(曾有輪椅代步參加者,也適合長者),有助改善步態、強健肌力、保護膝蓋,也能夠促進心理健康。

身體益處:有助端正脊椎、改善步態、強健肌力、保護膝蓋及平衡,減緩柏金遜症。

心靈益處:學習自我察覺、平靜思緒、放鬆神經。

談天說道 之 避免讓照顧者壓力「爆煲」

文:麥基恩醫生│精神科專科醫生

年老體弱、嚴重慢性疾病患者及傷殘人士往往不能靠自己過正常生活,需要家人或其他人士作「照顧者」(caregiver)長期予以協助,方能克服生活中各方面的障礙,過上有質素的生活。

照顧者的滿足與倦怠

雖然照顧他人可以提升自我形象,令生活有特殊意義,偶爾更會有照顧他人而出現的滿足感,又會受到別人欣賞及讚許。只是很多時候,照顧者在長時間照顧他人之後,會覺得力不從心,身心靈感受到壓力,產生「燒盡」(burnout)或「倦怠」(fatigue)現象,因而在情緒、身體、行為及社交方面出現各種症狀。

一、情緒方面:容易感覺緊張、焦慮、煩躁、憂鬱、無用、無助及無望等等,有人甚至會對受照顧者產生不滿、埋怨、憎恨及憤怒。

二、身體方面:疲倦乏力、頭暈眼花、心跳、頭痛、腸胃不適、食欲不振、睡眠失調,容易感冒等。

三、行為方面:容易發脾氣,經常哭泣,興趣消失,注意力減弱,濫用酒精藥物,出現衝動魯莽行為等。

四、社交方面:疏遠親友,逃避聯絡,推卻工作,社交退縮,孤單生活等。

有研究指出,患上這「照顧者倦怠」的人,個人的精神及身體多種疾病發病率及死亡率也會較一般人為高。在極端情況下,也曾出現過自殺及他殺(受照顧者被殺)行為!

參考人工智能「深度求索」(DeepSeek)的分析,這種照顧者「壓力爆煲」的狀態是由多種因素長期累積而成,包括以下幾點:

一、角色壓力:需要承擔並適應頗高要求及複雜的非專業醫護及社工角色。

二、無休工作:家人照顧者往往是全天候24小時提供服務,要隨傳隨到,失去個人時間及空間。

三、情感糾纏:眼看被照顧者的病情日趨惡化,感受到傷痛。另外,偶爾會因為自己的好意不被受照顧者接受,有「吃力不討好」及「好心着雷劈」的冤屈感覺。

四、社交孤立:為了照顧他人,不得不放棄個人社交及愛好,感覺整個人與外界脫節。

五、經濟困擾:若是家人變成照顧者,往往需要減少正常工作時間,甚至要無奈地辭職回家做「家傭」;因此而收入減少,身份降低,感覺到自卑。

六、家庭矛盾:身為主要照顧者,可能與其他家庭成員對照顧方式有不同的意見,甚至可能感覺到不被尊重似被指揮操控,因而容易互相指責,引發衝突。

七、錯誤期望:照顧者通常希望(幻想)自己的服侍有成效,受照顧者會逐步回復健康,但可惜往往事與願違,對不理想的照顧效果感到內疚及自責。

有研究指出,女性照顧者(特別是母親、妻子或女兒)比較容易接受照顧者責任,故也容易產生這種「燒盡」情況。教育水平偏低的照顧者由於不明白受照顧者的複雜需要,往往採用錯誤的照顧方式,以致事倍功半,因不稱心而沮喪。此外,「相見好,同住難」是非常實在的處境。若果與被照顧者居於同一地方,感受到的壓力也會增加。受照顧者的精神及身體健康情況也有重要影響,尤其是重性精神病、腦退化症及癌症末期(特別是需要經常出入醫院及舟車勞頓頻密探望)的病者,往往讓照顧者感覺乏力,吃不消。

先照顧好自己再去照顧人

若要預防或減少「照顧者燒盡」現象,要幫助照顧者明白應該先照顧好自己,包括要有充足休息及睡眠時間、飲食營養足夠,經常做合宜的運動,有社交活動及私人時間。其實不少政府及志願機構也有提供各類專業的家居照顧服務,可以善加利用來減輕照顧者的壓力。此外,宗教信仰及親友的支持也有保護的作用。比較重要是各持份者要明白「照顧者燒盡」的早期及中期症狀,可以及早接受他人的照顧及醫治,包括心理治療。必要時,要有勇氣請求其他親友替代照顧位置,讓自己暫停照顧者的職務而不會自責。

新約聖經鼓勵信徒互相照顧:「你們各人的重擔要互相擔當,這樣就成全了基督的律法。」(加拉太書6:2)「所以,你們應該彼此勸慰,互相造就,正如你們一向所行的。」(帖撒羅尼迦前書5:11)除此之外,也要照顧其他有需要的人,正如耶穌在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35至40節的教導:當人餓了,就給他吃;渴了,給他喝;作旅客,接待他;赤身露體,給他衣服穿;病了,看顧他;在監裡,去看他。原因是「你們所作的,只要是作在我一個最小的弟兄身上,就是作在我的身上了。」

時代改變,我們仍然相信父母愛孩子的心不變。既然愛沒有改變,何解情況變了?孩子似乎成長得越來越沮喪,有些人甚至掉進漩渦呢?仍然是那一句,生活逼人嗎?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話題等等。時至今日,即使生活再逼人,我們也要停下來,把目光轉移到孩子身上了。他們等了我們很久,需要我們聆聽他們的心事,關心他們的感受,給他們需要的成長力量。

誰不知心想與孩子溝通,並且勇敢地嘗試了:「你今日點呀?」回應:「Ok啦!」一番心意,得到簡而精的回應,要如何接下去?這是某人的實況。要跟孩子愉快又流暢地溝通,除了要預備愛心和足夠時間,也要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多理解包容,接受孩子的情況;至少,懂得把孩子請我們吃的「檸檬」,變成有益的「檸檬水」。

活學學活:保護兒童,跨專業協作

每當我們談及對孩子的照料,關於管教,便很自然想到父母;要保障及預防,立刻便想起學校、教育機構。

可是根據過往數據顯示,有6成虐兒個案的父母或照顧者是照顧者,也是施虐者。孩子的世界觀狹小,父母或照顧者是他們的至親,他們自然認定是唯一的依靠,也視至親為最愛、最想保護的人;所以小孩子不輕易投訴被虐,甚至會委曲地保護施虐者。

據網上資料指出,台北市2023年一歲半男童剴剴(化名),由照顧者看管,可是在114天裡被虐致死。台媒報道,剴剴的腿不僅被打到變形,指甲被拔光,牙齒被打斷,生殖器被燒焦,身上有多處傷痕;該年平安夜,他手握鉛筆倒臥雜物間死亡,死時只有6公斤。

在香港,也有類似的案例,兄妹X及Z到父親與繼母組成的新家庭居住之後,5歲妹妹Z被虐致死,揭發兩兄妹在新家庭的生活幾乎是每天被打,受著不同形式的虐待,包括捱餓、被迫玩拋高搖晃等恐怖遊戲。小兄妹身上各有逾130處傷痕。兩童的父親及繼母被裁定謀殺女兒罪成,與他們同住的繼外婆也被裁定兩項虐兒罪成。

這些案例使我們更注意一些高危家庭,更小心交托孩子給他人;所以有些孩子被安排住在政府或社福機構。料不到,保護兒童協會核下的「童樂居」在2021年12月24日被揭發職員涉嫌虐待兒童。警方當時指出,接獲鄰近市民投訴,指有職員在院舍的戶外遊樂場虐兒,翻看閉路電視片段後,發現有幼兒遭職員打頭、扯頭髮、掌摑,「掟落地」或「掟埋牆」等,至少有35名兒童受虐。至終,34名幼兒管理員被控虐兒。這樣看來,連專業機構也不能夠令我們完全放心。知悉這些慘劇之後,我們會問:為甚麼?發生甚麼事?誰應該負責任?

家與社會都是一個系統,所以從系統的角度看,小孩子受虐這麼長時間,如果系統有相應的保障、通報及檢查機制,這些不幸的事件不致於發展到那麼可怕的程度。

明天宏恩基督教學院將於美孚校舍舉行一個跨專業的研討會,聯合眾專業力量,提示社會上專業團體須共同努力,創造一個和諧、互相協調、互助的社會保障保護兒童。

是次研討會更實在地探討立法背景、真實案例分析,學習識別虐兒跡象的方法及妥善處理敏感案例,並且在法律及倫理層面作出回應,十分實際及富應用性。

相信這些分享可以實際提升社工、輔導員及相關的照料者從業的監察能力,從系統監察、保障,到關注環環相關極其重要。

黃葉仲萍博士

宏恩基督教學院教育及心理學系副教授兼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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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人生:伙伴

近一兩年,似乎每隔一陣子就會在大眾媒體看到社區裡雙老、以老護老等家庭發生悲劇。政策上一直在追趕提供予照顧者的經濟援助、照顧者24小時熱線,以及暫托服務給照顧者喘息的空間等。但在快速老年化的香港,除了政策之外,更重要是我們作為前線護理專業人員如何看待這個改變。

筆者在安老服務工作多年,接觸過不少照顧者,絕大部分對照顧工作有十足的承擔。困難就在於是否找到方法舒緩照顧事務帶來的壓力,以致他們可以與漫長的照顧工作共舞?

最近面見了一個個案,那位長者剛診斷出患有認知障礙症,開始由老人科醫生跟進。了解其症狀之後,似乎已不屬於初期,生活已日夜巔倒(事實上不少長者在確診認知障礙症之時,記憶退化等症狀往往已出現一段時間,只是情況未至嚴重到讓身邊人察覺)。該長者每每到半夜就起床,要求太太煮早餐給他;大小二便雖然未至於完全失禁,但自理情況不理想,家人隨時準備「大洗」廁所;他情感冷漠,又沒有病識感,往往令家人愈來愈激氣。他的太太無奈地訴說,為了老伴,已經完全放棄了本來擁有的社交生活,縱使想參與姊妹們的約會也很難。女兒也是很為難,她是家中經濟支柱,要上班,照顧爸爸的責任只好落在本身也是長期病患者的媽媽身上。

回溯筆者自己工作的經歷,發現這類情況只是無數家庭的其中之一例,社會裡比比皆是。

對於病症,我們學了很多並學得很好;以認知障礙為例,針對病人,我們有實證為本的流程。認知測試、腦掃瞄、驗血、精神科或老人科醫生評估及診斷,然後是起動藥物治療、轉介職業治療、查找社區支援等等,是系統化跟進,有基本保證。

只是照顧者不是「病人」,雖然我們大抵上有「照顧者壓力」這一個「診斷」,但真正再走多一步進行評估、分析,以至實施介入,卻未必如「疾病」本身有非常清晰的指引。事實上,艱難啊!想像一下:在醫院,病人多,能夠處理到當下的急症問題已經很好;可以出院的人,就盡快出院。照顧不來嗎?那快點找老人院。或許在這個年代,我們都怕被投訴,已被投訴制度嚇怕了。接觸家屬?可免則免。

外國開始用care partner取代沿用了多年的carer,其中一個重要倡議是將care partner視為病人照顧團隊的一員。確實應當如此,試想想:除了在醫院的時間,病人最大部分的支援正是來自這一群沒有受薪的“partner”(伙伴)。我們要學習的事情,也許就是多嘗試將這一群「伙伴」納入patient journey之中,共勉之!

Wing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活學學活:安全感

許多人認為,安全感是周圍環境賦予,或是由周遭發生的事情構成;所以在環境變化,時勢動盪底下,人會逃跑,會離開。

心理學家指出,安全感並不完全依賴環境,而是由照顧者與孩童的關係建構而成。不安全的照顧者自然影響到親子關係,容易構成孩子出現不安的感覺與期待;在家庭代代相傳,直接影響孩子的成長。家庭照顧孩子成長,家庭關係及孩子的照顧者能夠建立孩子們的安全感。

安全感在一個人的成長經驗裡,是不斷和身邊的人及環境互動,繼而作出調整。故此,一個人感覺到安全與否,除了家庭的建構之外,還要加上個人日後的學習、適應及際遇。

美國發展心理學家Mary Ainsworth(瑪麗•愛因斯沃斯)把英國發展心理學家John Bowlby(約翰•鮑比)的依附理論加上科學實驗去證明這套理論的真確性。瑪麗請母親們把孩子們帶到一間房間,然後母親們離開。孩子自然反應就是要跟著自己的媽媽離開,但孩子們仍要留在房間。幾分鐘之後,各位母親便回來。結果瑪麗發現,擁有安全依附關係的孩子很快便接受安慰,回復本來的狀態。可是,那些沒有安全依附關係的孩子,無論怎樣被安慰,他們仍舊在哭鬧,甚至打母親及不理睬她們。

瑪麗的實驗指出,依附關係的重點不單是良好的關係,而是孩子需要學習關係破裂後的修補做法。美好而健康的安全感都經歷過修補、重建的考驗,而安全感是容許孩子接受修補、改變的關鍵。修補是一個人一生的學習,也是一直繼續的歷程。孩子擁有健康的家庭關係,能夠支持他們繼續探索世界,敢於冒險嘗試,自然在學習上會更豐富;能夠處理困難的能力更強,越能夠擁有突破的思維。因此,學習專注能力強,能夠享受學習的學生都擁有安全感,也是適應能力強的人。

近代的母親期望孩子成功,便把問題早早解決掉。這是源於母親的焦慮,由於這份過慮而令孩子根本沒有自我應對問題的經驗;孩子也不敢反抗,完全接納了父母親的關注,以致缺乏了失敗、碰釘子及修復的學習機會。老師同樣要求學生給出一律答案,同樣也奪去了孩子碰釘子及遇見困難的機會。這循環的影響像是家中的代代相傳。

不過,近代科學家引證了Epigenetics(表觀遺傳學)的影響力。原來在「非DNA序列變化」情況下,遺傳資訊通過某些機制或途徑可以傳遞給子代;其意思是「教育可以改變基因」,而意念的改變甚至可以代代相傳。這對教育無疑是一個喜訊,說明了安全感可以透過日後經驗來調整。

黃葉仲萍博士

宏恩基督教學院教育及心理學系主任

關顧者的挑戰 – 顧己及人

感恩講座已完滿結束!
謝謝講員、嘉賓寶貴的分享及九龍城浸信會借出場地及技術支援,
多謝各位參加者踴躍出席!

對於長期照顧患病家人的照顧者,在心理、體力及精神情緒等方面都面對很大的負擔,讓我們學習如何支援及關心照顧者、幫助他們減輕壓力、在照顧家人同時也懂得平衡自己的生活作息及身心靈之需要。

~~~ 免費講座 ‧ 歡迎報名參加 ~~~

講員:黃德興醫生
(精神科專科醫生︱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臨床醫學學院精神醫學系名譽臨床教授︱香港整全普及精神健康協會主席)

分享嘉賓:黎凱欣小姐
(照顧者‧曾連續四年照顧患上漸凍人症旳家人)

講座日期:2023年11月30日(星期四)
時間:晚上7:30-9:30
講座地點:九龍城浸信會

(九龍城亞皆老街206號, 港鐵宋皇臺站B1出口)

請按此報名


環球天道傳基協會 ‧ 九龍城浸信會 合辦

精神健康趣談 之 淺談思覺失調(五)

上世紀六十年代,有研究思覺失調的學者Brown & Rutter找到一些出人意外的結果:有些出院後回家與家人同住的病人,理應得到多些照顧和支援,但結果是,相比到院舍暫住或獨居的出院病人,在某些情況下復發和再入院的比率竟然較高!進一步的研究更指出,如果照顧者或家人有不健康的情緒表達(Expressed emotions),例如說話包含敵意(Hostility)、充滿批評的評語(Critical comments)和過度的情感投入(Emotional over-involvement),會不利於病人的康復。記得在某天,一位近40歲的男病人,媽媽帶他來覆診。甫入門,病人向我點一點頭,還未坐下,他的媽媽便用高聲和「肉緊」的指示病人:「仲唔同鄺醫生講早晨?」病人以無奈的眼神望了媽媽一眼,跟著就閉口不言,全程由媽媽代答代問。對應這個現象,除了心理教育,使照顧者明白和察覺到自己有不良情緒表達的問題,也得慢慢矯正他們對病人說話的字眼、內容和語氣。在有些特別困難的個案,暫時的減少親密接觸的措施,例如入住中途宿舍,參加日間醫院的活動,既可減少照顧者的負擔,也容許多一點個人空間,促進康復的進程。

思覺失調基本上是腦部疾病,由於腦部局部的神經傳遞物質(Neurotransmitters)運作失調而引發,所以針對性的藥物治療是最關鍵的。雖然其他的介入方法和治療也很重要,但藥物治療是基石(Bedrock of all treatments)。有人嘗試不使用藥物,在較嚴重的病例中是行不通的。話說回來,思覺失調症的照料是一個又闊又深的課題,不能在此短短交代。在概念上全面的照料包括「治療」(Treatment)、「復康」(Rehabilitation)和「復元」(Recovery) 三個層次。「治療」主要是透過適當的藥物,改正腦部內的失調,當患者的病徵,例如妄信和幻覺消除了,或者嚴重程度減輕後,患者才可能有足夠的精神能力接受輔導,學習更有效的方法解決自己面對的問題(Better coping strategies),又得改善「病識感」(Insight),明白藥物治療的功效,更穩定的食藥。有些病人服用藥物仍未能百份百清除病徵,例如還有幻聽的騷擾,便要考慮「認知行為治療」(Cognitive behavioural therapy for psychosis),減少患者受幻覺的影響,可以過接近正常的生活。

思覺失調的患者如有明顯的陰性病徵,便需要接受復康活動訓練,鍛鍊腦筋及意志力,重新建立已受損的生活能力,例如工作的習慣、與人相處的基本技巧。近年先進國家興起了「復元」這概念(Recovery practice),信念是患者除了消除各種病徵和因病而產生的障礙,他們仍可以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復元」包括多個元素:個人化、整全性、有自由與選擇的權利、自己為復元負責、主動參與、建立朋輩支援、重視個人優勢(自己獨有的專長)、相互尊重和堅持抱有希望,雖然復元之路往往不平坦,但以上的信念和價值觀,能幫助病人真正的康復過來。

「出於信心的祈禱,可以使病人康復,主必叫他起來;他若犯了罪,也必蒙赦免。」〈雅各書5﹕15〉

鄺保強醫生
精神科專科醫生

SEN特兒特教 之 為特殊兒童媽媽加油打氣

自閉症譜系障礙(ASD)的兒童半數有過動、情緒及行為等問題,其中約有三成的ASD患者智商低於70,即同時有不同程度的智力發展障礙。Anna的兒子便屬於這類兒童,在特殊學校就讀。

Anna總是給人冷靜能幹的感覺,這位昔日的女強人在兒子4歲確診自閉症,同時也有中度弱智時,便離開大機構的管理層工作,去學了三套治療法,自己在家home schooling教導兒子一年多,及後都繼續做全職母親。現今兒子已經18歲了,「生活中最困難的是甚麼?怎樣克服?哪些是最好的幫助?」我問她。她回說﹕「多年來最艱難的是面對父子倆的不和,因為父子之間溝通不來,老公不懂得和阿仔相處,引發許多張力、打罵不斷,甚至肢體衝突,令全家人都難以面對,我尤其覺得難受,唯有盡量在家與阿仔一起,避免老公與阿仔獨處。每當他們擦出火花時,我便介入安撫雙方,盡量舒緩他們的緊張情緒。」

Anna的先生兩年前退休,現在成了Anna的得力助手。「老公以前和阿仔相處很火爆,現在可能因為年紀大了,又沒有了工作壓力,脾氣也收斂了許多。現在他幫阿仔上廁所、沐浴等工作,令我感覺輕鬆了。另外,支援是非常需要的,適時出現的幫助和鼓勵是最好的。有一次阿仔和老公吵了架,幸好得到一位相熟的叔叔協助外出,當阿仔話要去廁所的時候,那位叔叔二話不說便帶了阿仔去廁所。」

Anna說自從當上全職媽媽,要照顧家中各人的生活,還要關顧他們的感受,感覺身心疲累。「多年來你有關顧自己嗎?」「啊…(恍然大悟)真的沒怎麼關顧自己,但在我快撐不下去時,便會去買些東西給自己!平時我不捨得買的心頭好,在生日時,便為自己買一份生日禮物,這是最大的滿足。」我們在笑言中帶著一絲無奈。我感慨,坊間為特殊兒童媽媽加油打氣的人實在寥寥可數。

「你有向神抱怨嗎?」「我的性格有許多菱角,年輕時凡事過得太順利,所以不懂得去關顧人;反而在這十幾年的『不順利』,跌跌踫踫,流下很多眼淚,我漸漸學會放低自己,首先放低是我的『驕傲』。現在的我不敢問上帝『為甚麼』,只會問『我要怎樣面對』。我也有好驚的時候。的確,有些事情無論你有多能幹都無能為力,但我在當中漸漸領悟到﹕凡事總有出路,要常存盼望;預咗這是神賜給我的試練,考驗我能付出多少愛,多少忍耐,凡事不去計較,…」說著說著,Anna哽咽起來:「我覺得自己的力量是從神而來,每當感覺漫漫長路,捱得好辛苦時,上帝賜給我有內心的平安和喜樂及實在的盼望!感恩有這個經歷。我明白自己不是完美,並非甚麼都做得到,這個『放下』使我能夠與更多人融合,得到其他朋友的支持。」Anna領悟到,做特殊兒童媽媽這個經歷對自己的意義,是生命的改變,並學習放低自己的驕傲,接納自己的能力有限,並更多倚靠上帝。

在特殊兒童的家庭中,母親往往是主要照顧者。父親對母親的支持及參與親子照顧,對媽媽來說極為珍貴,亦是家中莫大的資源。縱然大部分特殊兒童的父母飽受負面情緒困擾,但亦有部分家長能夠維持心理健康,展現出心理回彈力,找到人生的新意義。

劉星
婚姻及兒童啟導中心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