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人生:人的韌性

這些年發現,香港社會多了對於抗逆力(Resilience也譯作「韌性」和「復原力」) 的討論和研究。可能由於新冠肺炎的緣故;也可能是社會進步,人們對基本物慾的需要已不同,對心靈和情感滿足的追求更殷切;在繁華社會背後,不同階層、年齡都有多多少少壓力。諷刺是,若沒有面對逆境的需要,何來需要鍛練抗逆力?有多少壓力和逆境是外在施加?又有多少是自己給自己?相信這一課題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

身為醫護人員,我們要面對自己家庭和身心的需要之外,很多時要面對工作上及來自醫患的壓力和困境。我們不僅需要應對各種突發的情況及家屬的質詢,而較有年資的同事更要肩負不同的行政職責和培訓後輩的重任。有多重身份和角色,要做到「公私分明」,放工就放下一切重擔,談何容易?

既然難以迴避種種壓力,只好積極樂觀地正視。以下是一些有效提升醫護職場復原力的對策,希望幫助護理人員在高壓工作環境找到平衡與力量:

一、培養正向思維與感恩的心:每天花幾分鐘記錄感恩的事情,例如同事的支持、病人康復、家庭的關愛。學習用正面角度看待挑戰,將壓力視為成長的機會。感恩是信仰實踐,能幫助我們在困難中找到希望。

腓立比書4章8節:「凡是真實的、莊重的、公義的、純潔的、可愛的、可頌揚的——無論是甚麼美德、甚麼可稱讚的,這些事你們都要思量。」

二、發展自我照顧習慣,達至自我全人健康:儘量保持規律作息,確保每天有足夠睡眠時間,避免過度疲勞。即使需要輪更,也可以設定時間表。另外,要建立健康的飲食習慣,攝取均衡營養,保持健康。有空可學習放鬆,例如進行深呼吸、靜觀、默想或禱告等,可讓人放鬆,減輕壓力。

箴言4章20至22節:「我兒啊,我的話要留心聽,我的言語要側耳聽。……因為人得到這些話就是得到生命,他全身都得到醫治。」

三、建立有效支持的人際關係:與同事、密友或同路人建立互助小組,分享經驗和感受,減少孤立感。需要時,可尋求專業輔導或參加支持團體,特別是在經歷過重大壓力或創傷之後。

傳道書4章9至10節:「二人比孤身一人好,因為二人一起勞碌有美好的報酬。要是一人跌倒,另一人還可以把同伴扶起來。但孤身一人跌倒,沒有旁人把他扶起來,他就慘了!」 

四、靈性修養與禱告:不論有沒有信仰,人是有靈的活物,需要每天花時間禱告或默想,尋求內心的平安與指引。當然有信仰的同行,更該參與教會活動或信仰團體,從信仰中汲取力量。

以賽亞書40章31節:「但仰望耶和華的人將重新得力;他們如鷹展翅上騰,奔跑卻不困倦,行走卻不疲乏。」

五、接受專業培訓與心理支持:通過參加醫院提供的心理健康講座或復原力培訓課程,並定期進行心理健康檢查,可及早發現並處理一些潛在問題。

箴言12章18節:「說話輕率,如同用刀刺人;智慧的舌頭,卻能使人痊癒。」

六、學習接納與放下:人生難以完美,總會遇上大大小小的挫敗。很多時,人只能放下自己的偏執,不必背負所有壓力。我們需要接納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並接受自己的限制,專注於自己能改變的部分。 

彼得前書5章7節:「你們要把一切憂慮卸給神,因為他顧念你們。」 

共勉之!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再小的事也能成為別人的祝福

一位中年女士因為呼吸困難求醫,輾轉去到深切治療部觀察。由最初清醒,在負壓獨立房治療中接受高濃度氧氣治療,仍可進食;及後,情況不單沒有好轉,甚至需要插喉用呼吸機幫助呼吸,並以俯臥通氣(prone ventilation)治療。她的丈夫和兒子堅持每天來探病,在她生日當天甚至在負壓房玻璃窗貼上了 「生日快樂,I love You」的字句,以作鼓勵。

這女士後來情況稍有改善,並可轉出「大廳」。雖然情況起伏,但家人總是堅持每天輪流幫她按摩,與她聊天。

每次經過她的床邊之時,我也習慣對她說一句「早晨」,還稱讚和肯定她的努力;同時,也欣賞她的家人對她十分愛護。

最近,這位女士的復康進度理想,甚至連呼吸喉管也不用了,也可以重新發聲說話。當她將要轉院繼續進行復康護理前夕,在探病時間,我如常與她和家人打招呼:「好叻啊,做得好好。下星期轉醫院,要繼續努力啊!」「多謝你!其實,我認真想問:可以要求連護士一同調過去嗎?」她續說:「我覺得你真是好好!」她同時說了些住院期間每天觀察我和欣賞我的大小事……

對於自己從未照顧過的病人,記憶中只是在負壓房時,幫她遞過餐;在她喘氣,辛苦時說過「加油」;在她與物理治療師練習步行時,幫忙扶她一把;還有每次經過病床時打招呼。我竟然得到如此的稱讚,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全是恩典:

再小的事,也能成為別人的祝福。

護理路上,就是做再平凡不過的事,在別人身體最軟弱、最有需要的時候,伸出雙手陪他們走過。

華/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史蒂芬强生症候群與別嘌醇

近年,媒體報道了一宗因服用痛風藥物「別嘌醇」(Allopurinol)而引發「史蒂芬强生症候群」(Stevens-Johnson Syndrome, 簡稱SJS)的個案,患者最終不幸逝世,引起了公衆廣泛關注。

SJS是一種罕見但嚴重的皮膚疾病,早期症狀類似流感,包括發燒、咽喉痛和疲累。隨著病情發展,患者的皮膚會出現疼痛的紅斑或紫紅色皮疹,這些皮疹可能快速擴散至全身並形成水泡。在最嚴重的情况下,患者的皮膚有機會演變至毒性表皮壞死並大片脫落,導致嚴重身體損傷,甚至死亡。

別嘌醇是治療痛風和高尿酸血症的常見藥物,主要通過抑制尿酸生成酶來發揮作用。在極少數情況下,別嘌醇才有可能誘發SJS,相關過敏反應可在服藥後數分鐘、數天,甚或數月後發生。若已服用別嘌醇達一年或以上,而沒有出現任何過敏反應者,出現SJS的機會甚微。儘管別嘌醇引發SJS的具體機制尚不清楚,研究推測這可能與遺傳因子HLA-B *5801有關。在香港,約有15%人口帶有遺傳因子HLA-B *5801,公立醫院建議在首次服用別嘌醇前進行相關的基因測試,帶有HLA-B *5801的人士可考慮轉用另一款痛風藥物「非布司他」(Febuxostat)。詳情請諮詢你的醫生。

對於SJS的治療,及時辨識其症狀並求診至關重要。一旦正在服用別嘌醇的人士出現SJS的典型症狀,包括皮疹、水泡以及眼睛、口腔和生殖器等部位的粘膜潰傷,就應立即停用別嘌醇,並且尋求醫療協助。醫生會根據病情的嚴重程度,提供支援性護理,包括保持身體電解質平衡、營養支持和傷口護理等;又會根據患者的症狀使用藥物,例如給予止痛藥舒緩痛楚,使用抗生素預防感染等。在嚴重情况下,可能需要使用免疫抑制劑或血漿置換等治療方法。

當我們服用新藥物時,要對可能的藥物過敏反應保持警惕。若服用新藥物後出現皮膚痕癢、面部或手部腫脹、呼吸困難等過敏反應,請立即停服並向醫護人員尋求協助。

Peter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伙伴

近一兩年,似乎每隔一陣子就會在大眾媒體看到社區裡雙老、以老護老等家庭發生悲劇。政策上一直在追趕提供予照顧者的經濟援助、照顧者24小時熱線,以及暫托服務給照顧者喘息的空間等。但在快速老年化的香港,除了政策之外,更重要是我們作為前線護理專業人員如何看待這個改變。

筆者在安老服務工作多年,接觸過不少照顧者,絕大部分對照顧工作有十足的承擔。困難就在於是否找到方法舒緩照顧事務帶來的壓力,以致他們可以與漫長的照顧工作共舞?

最近面見了一個個案,那位長者剛診斷出患有認知障礙症,開始由老人科醫生跟進。了解其症狀之後,似乎已不屬於初期,生活已日夜巔倒(事實上不少長者在確診認知障礙症之時,記憶退化等症狀往往已出現一段時間,只是情況未至嚴重到讓身邊人察覺)。該長者每每到半夜就起床,要求太太煮早餐給他;大小二便雖然未至於完全失禁,但自理情況不理想,家人隨時準備「大洗」廁所;他情感冷漠,又沒有病識感,往往令家人愈來愈激氣。他的太太無奈地訴說,為了老伴,已經完全放棄了本來擁有的社交生活,縱使想參與姊妹們的約會也很難。女兒也是很為難,她是家中經濟支柱,要上班,照顧爸爸的責任只好落在本身也是長期病患者的媽媽身上。

回溯筆者自己工作的經歷,發現這類情況只是無數家庭的其中之一例,社會裡比比皆是。

對於病症,我們學了很多並學得很好;以認知障礙為例,針對病人,我們有實證為本的流程。認知測試、腦掃瞄、驗血、精神科或老人科醫生評估及診斷,然後是起動藥物治療、轉介職業治療、查找社區支援等等,是系統化跟進,有基本保證。

只是照顧者不是「病人」,雖然我們大抵上有「照顧者壓力」這一個「診斷」,但真正再走多一步進行評估、分析,以至實施介入,卻未必如「疾病」本身有非常清晰的指引。事實上,艱難啊!想像一下:在醫院,病人多,能夠處理到當下的急症問題已經很好;可以出院的人,就盡快出院。照顧不來嗎?那快點找老人院。或許在這個年代,我們都怕被投訴,已被投訴制度嚇怕了。接觸家屬?可免則免。

外國開始用care partner取代沿用了多年的carer,其中一個重要倡議是將care partner視為病人照顧團隊的一員。確實應當如此,試想想:除了在醫院的時間,病人最大部分的支援正是來自這一群沒有受薪的“partner”(伙伴)。我們要學習的事情,也許就是多嘗試將這一群「伙伴」納入patient journey之中,共勉之!

Wing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醫院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醫院總是難免給人負面的感覺,除了在婦產科產房看到新生嬰兒誕生之時的喜悅外,往往是病者與家人經歷悲傷或分離的地方。即使較多時候病患者能從病痛無助中,靠著醫護團隊各方的關懷,體會到大病得癒、小病是福的慶幸,仍有不少人在當中經驗過悲喜交集,也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地正面樂觀面對的事情;尤其是不少病患者都需要經過無數的等待、焦慮、疑惑、孤獨、治療感到不適等實實在在的負面狀況。

作為在醫院裡最貼身護理病者的一群,護士往往更需要顧及病者和家屬的反應;尤其在病者出現了緊急狀況下,我們都會嘗試儘快通知他們的家屬,好讓家屬能及早知悉情況並作出決定。即使情況再差,醫護人員都必須平靜而快速地將病者的情況向其家屬解釋清楚;甚至指示家屬當下該立即作出怎樣的回應,如怎樣以最便捷和安全的方式來醫院、還需要通知誰,以及須攜帶甚麼物品前來等等。有時,更需要在數分鐘內和家屬不斷聯絡。

醫院確實是一個不太受歡迎的地方。然而,往正面的方向去想,香港的醫院和醫護人員已在很大程度上給予人們一種實在的安全感了。人總有機會面對患病衰老或天災人禍,又像機器一樣,需要到醫院作一番檢查、修理、維護和更新。故此,醫院有時正正發揮助人「起死回生」的功能,使病者不單從病痛中獲得舒緩,也令康復者更加注重自身的全人健康(well-being)。誠然,很多曾經不願戒掉煙酒的病者因為一次突如其來的心肌梗塞、腦中風或一次住院體驗,就戒掉了不少壞習慣。曾經見過一些「不幸」的青年因一次意外住院,住院期間看見人生百態,康復出院後更懂事和珍惜生命,整個人也成長了不少。

當然醫院不能也不應該充當「全人健康的更生所」,但當人在身心軟弱患病無助的時候,願意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健康問題、陋習或不堪,最好還有合適的醫護人員、家人、朋友扶助他們。相信一次在醫院的「生命成長旅程」的見聞和學習,能令人終身受用。

「所以,我們要坦然無懼地來到施恩的寶座前,好領受憐憫,得到恩典,作為適時的幫助。」(希伯來書4:16)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請先為自己戴好氧氣罩……(下)

阿玲(化名)東歪西倒,終於抵達湛江的夫家,只求見丈夫最後一面;然而,她被拒於門外。翁姑對她惡言相向,怒斥她「自私,貪戀香港的浮華,不理子女及丈夫的死活,不配做阿華(化名)的妻子……」此外,他們告訴她,阿華的遺體已火化,骨灰已被安置妥當。如今,他們既與她恩斷義絕,就互不相干,著阿玲不要再打擾他們。阿玲無奈之下,憤然離開了湛江。

七年過去,十歲的兒子、九歲的女兒和阿玲已定居香港。抹片報告把潛藏在阿玲心底黑洞裡的悲慟再次翻出來。或許,喪夫的哀慟可暫且擱置,但那段存放在腦海的控訴:「自私,貪戀浮華,不理子女及丈夫死活的不祥人。」歷久常新。最可悲莫過於這無稽的責難竟變成阿玲多年來自責、愧疚和鬱結的源頭。連同今天的複述,阿玲已第三次向輔導員表達內心不能原諒自己的愧疚和鬱結。輔導員還是安靜並真摯地傾聽阿玲,待她盡情宣洩情結之後,輔導員才輕柔地向她一一轉述以下生活實況的守則。

「阿玲,記得那次你和兒女去桂林遊玩嗎?當飛機正要升空之際,機艙服務員說了甚麼有關機艙安全及求生的守則呢?」阿玲的眼神仍是一片模糊與悵惘。輔導員歇了一歇,再清晰地說:「他們不是說『若遇上緊急的情況,先為自己戴好氧氣罩,然後才為同行有需要人士(如小童或長者)戴上氧氣罩』嗎?」說罷,只見阿玲揚起眉毛、瞪大眼睛,身體向前傾,緊緊地擁抱著輔導員不放。良久,她才放開雙臂,淚如泉湧地說:「多謝你!多謝你!你為我解開了這個多年的死結。多謝你!」輔導員故作不解,請阿玲講述那是怎樣的結,又是如何被解開?

此時此刻,阿玲的眼眸發出前所未見的光亮。她娓娓道出:「原來我並不是如他們所講的那麼自私。回想起來,若果我當時沒有『戴好自己的氧氣罩』,我並沒有回香港完成我的化療,我怎能活下來照顧我的子女呢?丈夫是末期肝癌,那是死定了。就算我放棄治療我的癌症,就算我留在深圳日夜對著丈夫,他還是要死!如果我並沒有硬著頭皮死命地撐,我哪有治癒的機會?今天,我的子女才不致於失去爸爸後,同時也失去我。就是因為我為自己『先戴上了氧氣罩』,然後也隨即為他們戴上了。對於丈夫,我真是有些虧欠,但我決不是自私、貪戀浮華、置丈夫與子女不顧啊!」

感謝主,阿玲的心結解開了!作為醫護的你和我,在協助病人及其家屬之先,我們是否已經「扣好自己的安全帶、戴好自己的氧氣罩」呢?在生死教育的範疇裡,你解不開,又是怎樣的心結呢?

劉佩玲/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請先為自己戴好氧氣罩……(上)

踏出腫瘤科診所的阿玲(化名)並沒有因為磁力共振報告所帶來的喜訊而露出笑顏。她拖著疲乏的身軀,好不容易走到輔導中心。育有一子一女的她才三十來歲,臉上的憂慮卻叫她比五十歲以外的婦女還要蒼老。今回,已是阿玲第三次前來見哀傷輔導員。

阿玲年少時母親改嫁,她輾轉從湖南移居香港。由於她與後父相處困難,阿玲中三輟學後便獨個兒到深圳,找到了一份賴以維生的工廠工作。她安頓在深圳以後,遇上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阿華(化名)。阿華是由湛江派到深圳工作的倉務見習員,他父母是湛江的大戶人家。縱使阿華與阿玲情意相投,阿華的父母卻不接納二人的婚姻。最終,他倆在欠缺雙方家長祝福與認同下結婚,並隨即育有一子一女。某年,兩人的幼女還不到一歲,阿華確診患有末期肝癌,而腫瘤已初步擴散。夫婦二人用盡一切積蓄求醫,到了「乾糧財盡」的境地,阿華只好舉家回湛江投靠父母。誰知經此一病,阿華的父母認定阿玲為「不祥人」。他們瞞著兒子,巧思計謀哄騙阿玲及兩小孩踏出家門。自此,不讓她們回家,並勒令阿華與妻子離婚。阿華見妻子久久未回,心裡有定數;於是求助兒時好友。在好友的安排下,阿華逃離家門,立即與妻兒會合,並匆匆返回深圳。回深圳後,阿玲只得每天南下香港任酒樓侍應,兩子女只能交給骨瘦如柴、膚黃腹脹的丈夫獨力照顧。

某天,阿玲被工友們發現昏倒在任職的酒樓更衣室裡,她抵達醫院不久,便立即被送往手術室進行子宮切除手術。讓阿玲最痛並不是腹部的傷口,而是住院幾天之後回到深圳家裡,看見臥床的丈夫及身體非常骯髒的子女,孩子們還不停叫「肚子餓」。四星期過去,阿玲開始返回香港接受化療,如同上班般早出晚歸,穿梭於深圳和醫院的化療中心。有一回,她嘔吐得很厲害,血小板及白血球指數已到非留院不可的地步;她只好致電丈夫,如實告訴他需多留在港數天,好作醫務觀察及治療。一星期過去,阿玲回到深圳居所,只見自己的母親陪同兩子女在吃飯。按母親所說,阿華自知時日不多,不願繼續連累妻子;於是他致電親兄,要求兄長帶他回湛江終老。幾天前,他已經返抵湛江的父家了。阿玲二話不說,出門訂購翌晚前往湛江的火車票。可惜,當天晚上,阿玲接到阿華兒時好友從湛江傳來的噩耗,阿華已在當日黃昏時分離開世界。(待續)

劉佩玲/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光環下的凡人

2025年只過了3個月,醫護界數次登上傳媒的報道。

「一名醫生懷疑因照顧小朋友壓力過大墮崖身亡。」

「一名年輕腫瘤科專科醫生懷疑感染產志賀菌猝逝。據悉醫生病發時正在門診應診,發病後急速惡化並在一天內離世。」

「台灣百貨公司爆炸,兩名休班急診護理師留在現場搶救傷者兩小時,直至傷者陸續撤離才離開。」

對大部分人來說,醫護工作給予相對安穩的生活,尤其是在人口嚴重老化的年代。雖說人工智能在未來或會取代不同工種,但醫護行業似乎還有一定的保障。無論經濟高低起跌,人總是會老會病,總離不開求醫問診。這行業能支持生活之外,或許還有光環。過去20年,經歷兩大疫症,醫護人員緊守崗位的專業精神換來市民普遍的支持。原來光環之大,也許還能抵銷社會高低起跌中的一些負面情緒。

隨後而來對醫護的要求,也許是期望和壓力。

來自同事和病人的期望:隨著大眾市民對健康意識提高,以及資訊科技帶來唾手可得的醫療資訊,令醫護工作不再神秘,絲毫不能出錯的工作更像以顯微鏡的樣式展現於人前。

工作以外,壓力依舊是源於家庭和自我滿足。人不像健身室、便利店,「24/7」中可能只有睡覺的時間真正屬於自己,醫護人員出現抑鬱情緒的狀況,事實上可能比想像中普遍。

「你要守護你的心,超過保衛一切」(箴言4:23)

在職場上不能犯錯,但只有冷靜下來,帶著平安的心,才可以把工作做到準確無誤。另一方面,要承認自己會失望,承認自己會痛會軟弱。光環之下,我們也不過是會生病會犯錯的凡人,以同理心待人之時,也請照顧好自己。

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才可以做好召命的事情,正如那兩位台灣護理師所說,身處災難現場,換著任何一個,「急診魂」還是會驅使自己全力搶救傷者。

致各醫護:活在當下,珍惜眼前人。「喜樂的心就是良藥」(箴言17:22上)

Wing /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成功拯救生命的背後

腦細胞在心跳停止後四分鐘內開始因缺氧而死亡。因此,當護士接到同事或家屬報告患者心跳停止的消息之時,無論此時正在派發藥物、注射、餵食或進行任何工作,都必須立即停止,並要迅速趕往患者床邊進行急救。儘管只是一瞬間施救,責任重大。

為了避免一些較少接觸急救的護士或新手在關鍵時刻慌亂,護士們通常要按照所屬科室的需求,考取相關急救證照,例如基本生命支援術(BLS)、高級心臟生命支援術(ACLS)、小兒高級生命支援術(PALS)等,以便臨床應用。這些急救證照主要由美國心臟協會(AHA)或歐洲復甦協會(ERC)頒發,持證者需要定期複習和重新考核以保持有效性,確保在緊急情況下能夠迅速且有效地進行生命救援。香港鄰近地區如澳門、台灣、中國內地的醫院或護士學會,每年還會舉辦心肺復蘇(CPR)技能競賽,旨在「以賽代練」,提升護士的急救技能水平。

除知識及技能,整個施救團隊的合作默契、互相補位、應變能力也是救活患者的重要關鍵。因此,為確保急救品質,香港公營和私營機構都有定期或不定期稽核制度,透過模擬情景演練,觀察各科室的護士團隊的急救作業正確性,避免因現場忙亂、團隊分工不明確以及急救相關技能不足而影響急救效果。急救品質不但影響患者的存活,還會影響患者後續的康復過程。

除了處理院內心跳停止的患者外,院外心臟停頓(OHCA)的病例同樣需要重視,尤其是在這些病例被送入急診室時,更需與時間賽跑。即使救護員反應迅速,也難以在腦細胞缺氧之前及時到達現場。因此,目擊者若能及時且正確地進行CPR並使用自動體外除顫器(AED),都能顯著提高患者恢復心跳的機會。根據香港理工大學於2023年發布的研究顯示,延遲每分鐘施行CPR和AED,OHCA患者的存活率將下降7-10%。此外,OHCA病例呈現年輕化趨勢,40歲或以下的病例近年增多。為此,香港一些非牟利復甦學教育組織早在十多年前已經開始推廣普及急救知識。2018年香港消防處推出「任何仁」吉祥物,喻意任何人都可以是施救者,提高公眾對急救的關注度。另外,有本地醫生建議將急救教育納入學校常規課程,並且在社區的高風險場所增設急救箱及AED,以便市民在需要時隨時找到資源。

成功拯救生命的機會有賴於市民能否成為積極的施救者。不過,對一個陌生人施以援手,許多人的內心會有所掙扎。聖經記載了一位被強盜打得半死,又被遺棄在路上的人,他經歷了路人冷漠的對待,最後只有一位撒馬利亞人路過時,毫不在意民族的隔閡,出於慈悲之心救助了他。我們若能拔刀相助,不僅拯救了一條生命,還可能挽回一個家庭的幸福。曾有一位資深護士分享她每次全力搶救病患的動力,以及她為何對自己的急救表現要求如此嚴格。她說:「就像在救家人一樣。」正是這份「愛人如己、視病猶親」的信念。不論是否在工作上,只要遇上那一瞬間的需要,就竭盡全力搶救當下眼前的生命。雖然有時結果不一定如人意,但至少不讓自己留下遺憾。

熊丹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點只聽歌咁簡單?」音樂治療對善終院舍的靈性照顧

你有沒有試過面對著自己的家人之時,內心縱有千言萬語卻相顧無言,只覺得有些話很難說出口?

盧女士(化名)患有晚期擴散性胰臟癌,她的姊姊為了照顧她,連日長伴在側,讓她更有安全感。表面上,盧姊姊對她的照顧十分無微不至,顯得她倆關係融洽。直到我最近訪問了一位見習音樂治療師,才發現她們之間仍有些未解開的心結。

有不少研究顯示,關係修補(reconciliation)是靈性護理(spiritual care)中一個重要的部分。作為紓緩科護士,我們一般先著重減輕病者症狀上的不適:前陣子,有一位見習音樂治療師陳嘉延來到這院舍,提供音樂治療服務;這安排剛好在靈性關懷上,跟醫護同事發揮了互補作用。

這治療師表示,音樂治療在紓緩科被很大範圍應用,包括可以用音樂治療結合「四道人生」(四道包括道歉、道愛、道謝、道別),來鼓勵患者和家屬一同探索一些「未了的心事」。治療師舉出了盧女士的例子,引述她原來因為曾經對姊姊大聲呼喝而感到內疚,但又不知如何表達。治療師就在治療中邀請她為姊姊挑選一首歌。當她揀選了一首張國榮的歌來送給姊姊時,她作為一位被家人視作不太擅長「道愛」的成員,卻在歌曲播放後,忽然連番對姊姊和家人説:「對唔住」、「對唔住」。這位姊姊當下有點不知所措,她安撫妹妹之餘,也向妹妹表示不要緊。當時音樂就成為了一個出口,去幫助她們兩姊妹表達更深入的情緒,從而減少雙方的遺憾,也進一步幫助減低病人姊姊日後面對妹妹離世的哀傷(grief)。

一個對病患有效的治療方案,往往要從心出發,去轉化不同的需要。希望日後紓緩科的醫護團隊能與更多不同界別的專業人士交流合作,更能全面地提升病人及其家屬的生活質素。

「應對得當,自覺欣然;適時說話,多麼美善!」箴言 15:23《環球聖經譯本》

梁悅宜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

# 為保護病人私隱,病人姓名皆為化名,以及部分內容有所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