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特稿 之 長者自殺

假如手機收到由一位長者發給你的訊息:「我好辛苦,我不想活了!」你有甚麼反應呢?

要是長者年老體弱,自然離世,我們縱然難過,也容易接受。如果得知長者是自殺身亡,我們會更痛心;對死者的家人、朋友的打擊更加大。長者為甚麼自殺呢?

人面對壓力之時,會產生迷茫、無助,找不到出路等感覺,透不過氣來。久而久之,便不願再面對現實,想逃避、放棄,最後便以自殺來結束一切。長者面對的壓力不輕。退休後,再沒有收入,覺得在家庭和社會上已沒有他們的位置,遂產生自卑和負面的自我形象。另一方面,長者經常掛在嘴邊:「年紀大,機器壞。」長者身體大小毛病接踵而來,他們的生活質素,甚至自我照顧能力都會受影響。有些疾病(如擴散的癌症)更帶來軀體的痛楚,使患者生出自我解脫的念頭。另外一個長者要面對的現實,就是年長的家人、好友先後離世,令他們不禁想到自己很快也會走上這條道路。若相依一生的老伴離開,對長者更是極大的打擊!

面對種種壓力,長者的情緒一定會受到影響,不能開心起來。很多人認為「唔開心」在長者中是很普遍,或是「正常」的情況;並認為只要他們「睇開啲」、「多啲搵人講吓,開解吓」,就可以解決情緒問題。這樣便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也會令我們忽略更重要的問題,就是長者患上憂鬱症。憂鬱症是一種常見的精神疾病。患者除了情緒持續低落之外,還會對事物失去樂趣和動力、社交退縮、睡不好、吃不下。患者腦海充滿負面和消極思想,覺得無助和絕望,甚至產生輕生的念頭,最後自殺了結生命。

壓力會誘發憂鬱症。年紀大,抗壓能力也較弱,所以不難理解長者較年輕人更易患上憂鬱症。根據世界衞生組織的統計顯示,約5.0%的成年人患有憂鬱症,但60歲或以上人士則有5.7%。憂鬱症患者的自殺率較一般人高出超過十倍,所以我們見到長者的自殺率高過一般成年人。

長者若然患上憂鬱症,只要接受合適的治療,便可以痊癒。所以千萬不要以為年紀大就是這樣。當你知道有長者「唔開心」,就要多關心、了解他們。若有憂鬱症的跡象,就要鼓勵他們盡快尋求專業人士的意見和幫助;通過合適的治療,便可從憂鬱的陰霾走出來,避免走上自殺之路。

最近讀到一則令人心傷痛的消息。一對恩愛夫妻的其中一位患上癌症住在醫院,另外一位卻被發現從高處墮下。人生總會遇到壓力、困惑、傷心和感到絕望的時候,希望大家能夠打開心窗,尋求幫助。如果發覺自己有憂鬱情緒,就要盡快求醫,使自己的情緒改善,好讓自己有力量面對眼前的困難。

我們也可以依靠上帝,把一切交託給衪,因為祂說過:「我的恩典足夠你用」(哥林多後書12:9)。

王明爍醫生
精神科專科醫生
香港心理社會康復協會主席

護理人生:癌症

電療、化療、標靶治療是目前治療癌症常用的方法。病人接受完療程之後,病情得以改善,也有治癒的病例。可是,不少病人在病情受控之後再度惡化;甚至有治癒癌細胞後復發的病人,對以上的治療反應不理想,漸漸步向晚期。

癌症帶來很多併發症狀,最常見是疼痛,亦有其他症狀,例如失眠、食欲不振、貧血等等。整體生活質素大大下降,隨之而來是沮喪、絕望、抑鬱。

除了生理上的痛苦,癌症病人同時經歷心靈、社交、靈性上的打擊,這種痛苦不但影響自身,也會「傳染」給家人。難道末期癌症就只是絕路?

過去不少研究指出,疼痛管理有效提升病人的生活質素。雖然病人已在晚期癌症階段,但如能減低一切生理症狀,如痛楚等,不單生活質素得以提高,活動能力也提升,從而增加自理能力,減少成為別人的負擔帶來的內疚感和自我否定。因此,有效止痛是末期癌症舒緩治療中首要處理的事情。

止痛藥有不同程度的止痛功能,對於癌症舒緩起了很大作用。嗎啡(morphine)是醫生向末期癌症病人處方的其中一種止痛藥物。對於嗎啡,有不少病人,甚或醫護人員都對其誤解,普遍認為「嗎啡會令人上癮」、「使用嗎啡就是意味自己很快死」,又有醫護人員恐懼其副作用而避免處方這類藥物。

其實,只要經由專科醫生處方適量的嗎啡,便可以有效控制疼痛;而病人在醫護人員監察維生指數下,由醫生調較劑量以免過量,使用嗎啡是非常安全並最有止痛效果的方法。

曾經有一位病人患上癌症並已擴散至身體各部分,他的神經線被腫瘤壓著,骨頭也受癌細胞侵蝕,以致持續強烈地痛。以往他可以外出飲茶、相約朋友,但現在連上廁所也無能為力,終日臥床,以致沮喪渡日。他一直拒絕使用嗎啡,因為在他認知裡,嗎啡是毒品,不可使用。後來,別無選擇地接受了嗎啡治療。醫生團隊為他調較適當劑量,疼痛最終得以改善,可以自行上廁所,重拾尊嚴,更增加對醫護團隊的信任,最後可以出院回家自行按指示服藥。

除了止痛外,他也接受了舒緩性電療。低劑量的電療不是要殲滅癌細胞,而是把壓住神經線的腫瘤縮小,把侵蝕骨頭的癌細胞減少。此外,低劑量電療的副作用較少,止痛效果非常顯著,活動能力大大提高,使他在患病的晚期重拾尊嚴,有正面的態度,大大減少一種苦澀味。

在癌症晚期的路上,「舒緩治療」佔了主導角色。在看似絕路的境況中,提供了另一扇門,讓病人仍然有選擇享受生活的機會。下一次,再談談「舒緩治療」的另一個部分。

周小婷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護理人生:未知死,焉知生?

晚期病人面對不能治癒、不能逆轉的生理病變,除了身體要承受痛楚之外,痛苦全然來自身丶心、社、靈,產生了「Total Pain (整體性疼痛)」的概念。以致醫治、護理工作上,不單單只著眼於身體上的不適。

不少晚期病人面對死亡臨近,心靈上產生巨大的困苦。有人害怕死亡,有人埋怨,有人憤怒不甘,有人不捨得分離,有人對生命存疑等等。因此,他們心靈上承受極大壓力及困擾,也加劇了生理狀況。生理上的疼痛,藥物或可舒緩一下,但全人的困苦並沒有一粒特效藥丸可以治療,這種情況更值得關注。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個「繫鈴人」是誰?不是病情,不是醫生,而是「死亡」。談論死亡,華人普遍多忌諱,對於醫護而言,卻並不陌生。與晚期病者談論生死,在舒緩治療期間,是病人、病人家屬和醫護人員必然談論的話題。

過往有不少世界各地的學術研究指出,「早談死亡」對舒緩病人Total Pain起了很大作用。及早思考、預備死亡,解除了病者很多內心困擾,以致能夠在臨終前重拾生活質素和尊嚴。筆者曾經照顧過不少臨終病人,普遍病人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家人沒有半點機會與病人傾談身後事,更莫説甚麼遺願、遺言。大家錯過了可相處的時光,結果雙方「含恨而終」。

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退休教授張燦輝曾經提出「未知死、焉知生?」論點。死亡隨在,當我們一出生,死亡就已經存在世界上。逛一逛街市,活生生的魚瞬間變成桌上的美饌;飛過的蒼蠅,撞上滅蚊燈,也就灰飛煙滅了……死亡實在很容易,但生命真是很難得。正正知道每一個時刻,人都可以突然不再存在,當下的生命才有意義。

「一個人賺得全世界,卻賠上自己的生命,有甚麼好處呢?人還能用甚麼換回自己的生命呢?」(馬可福音第八章36至37節)

人在世上的終點可能是死亡,但在終點之前的日子,不論是患病或健康的人,都可以生活得精彩又有價值,只在乎有沒有看見生命的意義?醫護人員的角色往往是在病人處於困惑中,帶領他們回顧一生,重拾生命的意義;幫助他們及早發現未完成的心願,使他們在有限的日子裡替自己圓圓滿滿地畫上句點。對家人而言,這個句號則是他們生命中另一章的開始。

周小婷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耆樂悠然 之 長命百歲?

在許多喜慶節日中,我們經常祝福長者「長命百歲」。然而,若真是有機會活到超過一百歲,你是否願意接受這份福氣呢?在全球平均壽命排名前列的香港,超過一百歲的長者並不罕見。根據2021年的數據,香港有超過11,000位年齡超過一百歲的長者,較40年前的數字——不足300人,有十分明顯的增長。

這個趨勢的背後是醫療科技進步,現代的醫療技術讓人減低因傳染疾病和意外而死亡的機會率。即使被診斷出患上一些以前認為的惡疾,例如癌症或中風,在現代的醫療下也不會在短時間內奪去人的性命。在現今世代,絕大部分長者是與一些慢性病和長期病患共存。

傳統上,長命百歲被視為福氣。然而,在這個長壽趨勢下,不少年輕人和中年人開始擔憂他們的未來。其中一個主要擔憂因素,就是經濟問題。例如,如果有人在六十五歲退休,他是否有經濟能力支持自己生活多35年呢?如果個人欠缺經濟支持,政府的補貼又是否足夠?這個問題對於那些依靠勞力為生的人是關鍵,因為他們可能更早退休,所以他們需要提早積蓄退休金。

另一方面,雖然人們的壽命超過一百歲,但他們的生活質素如何呢?有些長者受不同種類的慢性疾病困擾,要每天服用藥物,頻繁進出醫院;而行動不便的長者更不能享受退休生活的樂趣。在極端的情況下,有些長者可能需要入住療養院並長期臥床,甚至無法與他人交流,需要長期照護。見到這些情況,我們不得不反思,長命百歲究竟是否一份福氣?

長壽的可能性讓我們思考到許多問題,其中包括如何預備自己的退休生活,以及理想的退休生活應該怎樣過。有些較年輕的人意識到自己有機會活到一百歲,便更努力珍惜自己的身體和提早儲蓄,避免自己受到慢性病和財政困難影響,令晚年生活過得更有質素。再者,已退休的人士了解到自己面前還有最少10至20年生活,便毅然學習一樣新事物去充實自己的退休生活。

既然「長命百歲」在二十一世紀已經不是遙不可及的事情,如何好好計劃退休之後的生活,便是一個值得思考的題目。

「追求公義和忠誠之愛,就得生命、公義和榮耀。」箴言21:21

黎智麟醫生
精神科專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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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莎白·布維亞──求死不能的故事

伊利莎白·布維亞(Elizabeth Bouvia)是一位患嚴重腦癱(cerebral palsy)的病人,她的四肢癱瘓及關節嚴重退化,導致臥床不起。但是她的智力健全,還考得一個學位。可惜她不能工作,又和家人及丈夫脫離了關係,需要被別人長期照顧。經濟上,她倚賴公共援助過活,因而覺得絕望。她在1983年26歲的時候,透過「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委派的律師,要求政府了結她的生命,並且在美國加州Riverside General醫院內嘗試絕食。這行為引起美國傳媒大肆報道,醫院當局向法庭提出申訴。

加州法院拒絕布維亞的要求,指令容許醫院在必要時給她插上胃喉強行餵食。有醫生認為替病人強行插入胃喉不人道,改以匙羹餵食。到了1986年,這種方式引起她嘔吐,醫院在她反對之下改用胃喉。醫院解釋,因有救命需要,病人過往有絕食病歷,以及經專業評估她若有足夠營養可多活15至20年。結果布維亞再次控訴醫院及其職員,要求拔除胃喉,並且停止所有她不同意的醫療措施。

法院早期聆訊結果指,若同意布維亞的請求,便等同協助病人自殺,因此拒絕她的申訴。布維亞的律師立刻上訴,而上訴庭承認一位心智健全的病人有基本的權利拒絕任何醫治,即使治療可以拯救或延長其壽命,而且這種權利並不限於患有末期疾病的人。此外,上訴庭認為病人能夠延長生命,也不及生活質素重要;因此裁定布維亞有權利讓自己餘生享有尊嚴及平安。至於醫務人員輔助自殺的理據,在這個案中並不成立。

在上訴庭判案後,布維亞的胃喉被移除,過一段時間便離開了醫院。她的體重日漸減少,並出現關節發炎及其他健康問題,入住了私人療養院。雖然她堅持離開世界,但發現絕食更痛苦。在適當的痛楚控制之下,她生存了相當長的時間。1998年,她在美國《60分鐘》節目訪問中表示,仍然希望自己可以死於自然。

這個案帶出了不少醫學倫理問題,例如:

一、布維亞的疾病是否屬於末期?若不是,醫生為了病人尊嚴而不施行拯救生命措施,是否不道德?

二、病人是否真有權利要求醫生停止治療,讓自己失救死亡?這是否屬於自殺行為?醫生若依病人要求,會否構成「輔助自殺」罪行?

三、假若提升生活質素的治療方法會縮短病人壽命,例如處方嗎啡類藥物止痛,卻會使肺功能更差;是否容許?

四、尋死的病者往往精神狀況不佳,容易情緒波動,影響認知能力,很難客觀平衡治療方式的好處與壞處。因此在甚麼情況下才能確認病人是在清醒及冷靜的狀況下作決定呢?

舊約聖經先知約拿在不合自己心意的情況下,屢次出現尋死的念頭:「耶和華啊,求你取去我的性命吧!因為我死掉比活著更好。」(約拿書4:3)、「我死掉比活著更好!」(約拿書4:8)。但上主直接教訓他之後,他並沒有死去。

冷對

余德淳「EQ接見室」之尋找負責任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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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Q是一種生活的風格,影響人的關係和「生活質素」,當人能懂得在適當的時間,選擇做適當的事,那就能減少不必要的負面情緒。有些人如童年時已習慣地自我憎恨,以及在兒童期過多依附母親,這也導致他們甚少用左腦作分析而選擇相信自己注定是失敗者。久而久之,他們所累積的「負面情緒」若缺乏智慧去處理,漸漸地變為「破壞性情緒」及難以改變的「情緒路徑」,即當他/她遇上逆境時,他/她會習慣性地以「憂」成抑鬱、「焦」慮成神經質、「怒」成敵意作回應。因此,我常勸導家長不要過分保護孩子免受失敗之痛,因人要學習面對生命每天都會有負面情緒,但卻鼓勵他們在過程中享受成長比解決問題更重要的道理。

 一個14歲的女孩帶著憂愁及悶悶不樂的心情向我表示﹕「不明白為何常以吆喝母親代自己完成任務為滿足,但我知道媽媽會因此傷心,自己的心裡也不好受。」她說不知何解總是找不到停止這行為的動力。此刻,若又重複講解這種態度有何不恰當,她未必能聽得入耳,所以我向她預告了一個可能性的警號。我知道她很喜歡成為一個出色的演員,故告知她每個剛入行的演員未演戲以先,也必須要從低做起,就會有順服合作的能耐力,並在不合人意中也需作配合的忍耐。因此,我接著向她說﹕「如果你從現在起已建立了一種要求他人為你代勞的行為習慣,那我擔心這種習慣會成為你實踐理想的絆腳石,等到長大後才強行糾正,那就難上加難了。」她聽後感到如夢初醒一樣,像是找到改善自己的動力。

 從以上對談中,讓我明白到,只有找到屬於自己肯負責任及負責任的能力,然後又善用好自我能力來履行自己的責任,這才容易找到要進步的決心和推動力。

 「至於我,我是憂傷痛苦的人; 神啊!願你的救恩保護我。」詩篇 69:29

馬君蕙主任/余德淳博士  EQ訓練研究顧問

2018April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