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人生:多走一步

「請問是否可以轉介社工跟進?」

「可以啊!請問有甚麼需要?是經濟援助吧?」

她的丈夫因爆炸意外而在深切治療部(ICU)留醫了兩個星期,某天交更時分,她走到我身旁低聲問道。她的丈夫身為家庭經濟支柱,因為這次意外不單止需要住院,更失去了工作能力,家裡的經濟頓時出現一個大考驗。

「我想找社工了解一下。我因為要照顧年幼的孩子和丈夫,剛剛辭去工作;但是,我還未想到可以如何走下去。另外,也想有人開導一下我,因為我還未能完全接受這件事,亦未能消化現況,未能看開;我很擔心這樣會影響今年應考DSE的女兒。」她眼泛淚光,補充著她現時的想法。

我邀請她一起坐下,決定與她好好地談一談。

「我知道你這一刻的處境實在不容易,也可以想像你擔心丈夫和女兒,還有面對前路茫茫、未知將來的心情。你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是在擔心丈夫的病情,抑或在害怕自己的心理狀態影響女兒?」 我問她。

一番了解之後,我幫助她梳理了情緒和感受,也嘗試解釋接下來的復康路,讓她有多點概念。隨後,我提及到:「現在不是『睇開D』的時候,而是勇敢接受和面對這個現實;然後嘗試與丈夫和女兒表達自己的感受、想法和情緒(站在旁的女兒也點頭認同)。你不需要假裝堅强,最要緊是一家人保持溝通,好好地表達彼此的感受和想法,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言談間,她表示自己也是基督徒。

「那你禱告的時候,希望耶穌如何幫助你?」我問她。

「希望我可以撐過這一關!」她誠懇地回答我。

「不單希望能夠撐過這一關,更加希望從今天起,你們一家人都可以經歷到天父所賜最真實的喜樂和盼望。另外,在渡難關的時候,一家人有更美好、更親密的關係。」我邀請她和未信耶穌的女兒一起祈禱,就是如此祈求著。

這短短十多分鐘的時間,很值得!人生不如意事、不幸的事情實在太多,願忙碌的大家也能繼續同理病人及其家屬。多走一步,給予他們多一點聆聽和明白。

香港基督徒護士團契(HKNCF)

談天說道 之 一糧難求 3,800萬人瀕臨饑荒絕境

「如果有弟兄或姐妹衣不蔽體,又缺乏每天需要的食物,而你們中間有人對他們說『平平安安地去吧!願你們穿得暖,吃得飽!』卻不給他們身體需要的,那有甚麼用呢?」(雅各書第二章15-16節《環球聖經譯本》)

文、圖:香港世界宣明會

氣候變化、軍事衝突和疫情爆發加劇全球面臨的糧食危機,聯合國及人道救援機構募集的資金同步銳減,導致飢餓人口激增。面對資源減少和需求增加,全球約3,800萬人瀕臨饑荒絕境,有一半人是兒童。

▲索馬里蘭很多家庭三餐不繼,孩子們需分享僅有的糧食,一天只吃一餐。
 

今年2月,世界宣明會在阿富汗、孟加拉、黎巴嫩、剛果民主共和國、索馬里蘭及烏干達共6個地區訪問562個難民家庭(共929人),是關於糧食援助削減對兒童及家庭的影響;發現超過三分之二的難民家庭因為沒有足夠的食物而飢餓入睡、46%受訪家庭甚至已一整天沒有進食,一天三餐已成為奢侈之舉。

一日三餐減至一餐

未能攝取足夠營養的Abdifatah堅持繼續上學,但要面對因飢餓衍生的記憶力下降、專注力不足等問題,妨礙學習進度。

住在索馬里蘭流離失所者營地、13歲的Abdifatah成為糧食援助削減的受害者。Abdifatah的家庭過往擁有一個生產力很高的農場,他們飼養的牲畜可生產牛奶,養活全家。不過,一趟歷時八年的乾旱令所有牲畜死亡,全家耗盡所有積蓄,被迫放棄家園,淪為難民。

幸好,村政府和非政府組織為Abdifatah一家提供經濟援助,他們可以購買米、麵粉、義大利麵和油,有足夠營養。可是,隨著援助資金減少,飢餓的感覺又回來了。「當我們有錢的時候,我們一日吃三餐;現在家裡食物不夠了,我們一天只吃一頓飯。」Abdifatah說。

Abdifatah的祖母Abdio補充,當援助經費停止後,孩子們無法忍受飢餓,開始嘔吐,然後病倒了。雖然Abdifatah仍可上學,但由於沒有足夠精神,課堂上難以集中、記憶力下降,不能像以往般勤奮學習和踢足球。不只Abdifatah,整個境內流離失所者營地的孩童都飽受折磨,他們再吃不到有營養的早餐,所有居民都在忍受飢餓和疲憊,營地裡每個人都在為生存而掙扎。「有一種飢餓會讓人發瘋!」Abdio擔心地說。

在阿富汗有一個焦點研究小組,宣明會職員鼓勵8至12歲男童通過畫圖畫,表達糧食援助減少對他們生活的影響。

Abdifatah的情況僅是冰山一角,在全球都要經歷的飢餓危機中,人們除了要承受身體上的飢餓,心靈也遭受嚴重創傷。世界宣明會調查發現,13%受訪成年人表示感到非常絕望,甚至不想再生活下去。當中有一半人稱,他們大部分或某些時候都有這種感覺。

童婚換取糧食 精神崩潰

此外,爭奪糧食令兒童遭受暴力,41%受訪難民提到,無論男孩女孩都遭受更多暴力、忽視或虐待。在烏干達北部的比迪比迪(Bidi Bidi)難民營,女童被迫接受童婚或與年長男人進行性交易來換取食物;75%的難民家中都有懷孕的未成年女兒,阿富汗更有97%父母因糧食不足,逼迫女兒童婚。

為養活家人,兒童早早輟學。45%的家長表示童工數量有增加,而無論成人抑或兒童,他們都表示在努力養家糊口的時候,承受著越來越大的精神壓力。阿富汗的情況最嚴重,幾乎所有成年人都面臨精神健康風險。

世界宣明會全球飢餓救援行動總監Mary Njeri強調,在21世紀,沒有人應該挨餓。除增加糧食援助外,還要提供更好的教育及精神健康支援,幫助脆弱家庭渡過難關。

世界宣明會全球飢餓救援行動總監Mary Njeri指出,上述調查結果反映全球逾3,800萬人瀕臨飢餓,但人道主義援助卻瞠乎其後,趕不上回應需求。她呼籲各國增加兒童及其家人的基本生活援助,長遠而言,父母可再次務農或找工作養活家庭,孩童才可重返校園。

Mary Njeri說:「飢餓不僅導致營養不良而令人死亡,還會因為精神疾病而致死。」她重申,各國領導人必須加緊努力解決衝突和應對氣候變化,並為受影響的兒童和家庭提供所需的人道主義支援。

一起扭轉飢餓困局

全球的飢餓狀況或許讓人感到絕望,但在主內,我們可以效法基督的愛,同心協力扭轉困局。宣明會去年結集全球籌得的捐款,為46個國家,超過2,000萬人提供了糧食和現金援助。 宣明會將繼續向受影響家庭派發緊急糧食及現金支援,為營養不良的兒童提供治療及營養食物,為社區提供醫療服務及清潔食水,保持良好衞生及預防疾病;另外,保護兒童及婦女,為他們提供心理支援。全球糧食危機刻不容緩,請即伸出援手,與宣明會一起搶救身陷飢餓困境的兒童及家庭。詳情可瀏覽網站或掃描二維碼:https://www.worldvision.org.hk/our-work/emergency-relief/global-hunger-relief

掃描了解宣明會捐款詳情

談天說道 之 把小牛給你,作復和記號 — 盧旺達大屠殺後復和路

「我只是暫時離棄你,卻以極大的憐憫把你招聚回來。在怒氣漲溢的時候,我暫時向你掩面,卻要以永遠的慈愛憐憫你;這是耶和華你的救贖主說的。」《聖經新譯本》〈以賽亞書54﹕7-8〉

文﹕黎嘉晉(施達基金會傳訊主任)
編輯﹕謝芳

牛隻為復和橋樑
(攝於CARSA舉辦的牛隻分發典禮)

「我把這小牛給你,作我們復和的記號。」盧旺達大屠殺倖存者說。他用草洗擦小牛的身軀,手持著繫在牛脖頸上的繩索,把牠交給「新主人」——那個曾經與其他暴民一起,試圖用大砍刀殺害自己的人。他的臉上和枕骨上方至今仍留有多條清晰可見的瘡疤。深深的痕跡,訴說著他稱為「沒有上主」的可怕時刻。

「沒有上主」的時刻

那個時刻,就是一九九四年在盧旺達境內針對圖西人的大屠殺,在百日內約有100萬人死亡。逾八成的死難者與他一樣,都是圖西人,其餘則為溫和的胡圖人。

當日追殺他、迫他避走至叢林的,是那位兒時與他在沙地上踢足球、假期時一起暢飲的朋友,名叫Wellars。誠然,該場大屠殺是由官方策劃有預謀、有計劃、有系統的滅絕行動,但是他怎沒有想到,與自己說同一種語言、成長於同一處地方、有著同一種文化的朋友,竟會對自己狠下毒手。因此,當他得悉Wellars沒有被判終生監禁,他感到十分沮喪——儘管Wellars在庭上認罪。

這場殘酷災難發生至今27年,近100萬人曾參與大屠殺。殺人者不只軍隊、警察,還有當時政府支持的民兵,以及一般的平民,估計高達20萬人。除了一些幕後主腦和主要策劃者被移交至國際刑事法庭,被判終生監禁或數十年刑期外,數以十萬計的加害者則被關進境內的牢獄。加害者刑期一般由15至20年不等,他們出獄後便回到自己的村莊。隨著大批加害者陸續歸回其居所,與倖存者再度比鄰而居,對社區安全來說無疑是大考驗,也造成雙方龐大的心理壓力。

當加害者獄中歸回

對倖存者來說,尤其是在大屠殺時喪偶,或是親人遭殺害的,那抹不走的駭人印記,每次接觸總感到劇烈的痛。憤恨、悲愴和苦毒籠罩心頭,總覺得周圍的人會傷害自己;面對昔日加害自己的人,就算壓下報復的念頭,也難抑焦慮和不安。而對加害者來說,愧疚、逃避、恐懼遭復仇等心態交織,遇見受害者一刻,有如一根刺扎在腳跟上,進退兩難,倉皇不已。

施達基金會夥伴、盧旺達基督教組織Christian Action for Reconciliation and Social Assistance(CARSA),於2004年成立,透過創傷治療、和平教育、經濟援助和社群復和,醫治各村莊受大屠殺影響的村民。其中,CARSA為貧窮村民舉辦創傷治療工作坊,讓他們認識各種情緒反應及壓力來源,學習抒發它們,也與它們共舞——儘管在日常生活中負面情緒仍會不時侵襲他們,可是他們能夠嘗試不受其擺佈和控制。

醫治創傷 尋求寬恕

工作坊一連七日進行,參加者都是受邀參與的,加害者及倖存者比例各半。參加者除了學習管理情緒,也探討寬恕與悔改,與自己、與他人復和。寬恕不是忘記過去,或為罪行開脫,而是接納過去,從而放開過去的傷痛對自身的捆綁,包括對他人的苦毒和怨恨。CARSA同工講解寬恕的醫治力量,並藉著形象化的行動,曾鼓勵參加者把內裡的重軛寫在紙上,然後用鐵釘釘紙在十架上,意表與基督同釘十架,最後逐一將紙取出,用火焚燒,代表這些擔子在基督救贖下得到釋放。

Innocent說:「打從心底裡寬恕是很困難的。我參加了CARSA的工作坊後,才了解到還有另一種寬恕。」他所指的「另一種寬恕」,是基督在十架上饒恕那些傷害祂的人:「當我明白這,我才知道我們能夠寬恕。」帶領工作坊的CARSA同工向筆者解釋,寬恕不必然意味加害者會悔改,寬恕是為了倖存者(其得益多於加害者),他們有所選擇如何處理自己的過去,從痛苦經歷的影響中釋放出來。

復和的道路從來不易走,並且是漫長的。願意面對真相的Wellars曾主動向Innocent尋求饒恕,並坦承對他所作的侵害,為自己的惡行感到歉疚。那時Innocent聽後,沒有說出一句話。及至他們一同參與工作坊,又加入復和團契定期見面,彼此分享工作坊的學習及轉化的經驗,他們的關係才有所改變。CARSA有見他們投入參與活動,遂挑選他們和其他願意多走一步邁向復和的團契成員,參加「牛為和平」(Cow for Peace)的項目。

牛隻作為和平媒介

在盧旺達,牛隻是很重要的文化象徵,代表擁有者的社會地位和財富。在「牛為和平」的項目,CARSA將牛用作為復和的橋樑。每對直接加害者和受害者獲贈一隻乳牛,CARSA會為他們提供養殖牛隻的培訓,然後加害者與倖存者要合力建設牛棚,乳牛留在倖存者的家中,而牠的出產則由雙方家庭共同享用;乳牛繁殖後,小牛將歸加害者所有。如此,在共同經濟誘因下,牛隻成為促進雙方關係的橋樑,家庭成員互相分享和探訪,增強互信。

牽著小牛歸家的Wellars說:「當我看見Innocent,我仍然感到愧疚。可是,當我遇到困難時,他永不遠離我。」傍在牛棚邊的Innocent從容地說:「我的自由記號是,我們分享大家所擁有的,而不必擔心他會毒害我。而當我晚上回家時,我也不害怕被伏擊。」

*後記

本文CARSA的復和項目於2014年曾被拍成紀錄片Unforgiven,文中引用的Innocent及Wellars分享取自該片。筆者自從數年前修畢和平與衝突研究碩士課程後,於2018年有四個月時間留在盧旺達,跟隨CARSA學習如何在遭受大規模暴力傷害的地區,從事和平與復和工作。Innocent及Wellars的經驗,以至盧旺達後大屠殺的復和歷程告訴我,人與人的復和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往往是長路漫漫,需時數以十年計,甚至半世紀。在過程中,統治者如能提供公義和平的環境──如盧旺達政府將加害者繩之於法,維護受害者的尊嚴──確能為修復受破損的關係提供土壤,讓受害及加害雙方坦然面對真相,恢復雙方的人性,重新描畫將來。

(部份圖片由施達夥伴CARSA提供。如欲了解更多海外貧窮人的故事,請訂閱施達電子資訊:https://link.cedarfund.org/e-su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