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年「北行」過程中，見證了內地對社會服務的重視日益增強及社工專業的發展；越來越多服務項目支持貧窮戶、無依無靠的老人和殘障人士。國家投入了大量資源，使社區康復服務不斷進步，許多殘疾人士的生活得到改善。不過，剛開始接觸內地社工圈子的時候，也意識到他們任職社工的困難。師資經驗不足，沒有足夠督導的實習安排，導致許多社工本科學生在畢業後感到力不從心。持證社工多數沒有接受充分的社工訓練，使他們在跟進殘疾人士家庭等複雜的事宜上，缺乏足夠的信心。

我記得有一位叫「阿萬」（化名）的個案，他在家庭中承受多年言語暴力，成長中心靈受到極大創傷。當他第一次尋求幫助，他表現出恐懼和不安。面對阿萬這個案，社工們常常向我這個香港督導尋求指導，期望找到恰當的話語與阿萬溝通。然而，我深知介入是一個漸進過程，不能僅僅依靠一兩句合用的金句就能解決問題。

介入阿萬的個案，過程需要時間和耐心，不可能以一兩趟技巧性的說話來打開他的心扉。我建議社工們，首先提供一個安全和支持的環境，讓阿萬能夠開始分享他的痛苦和困惑。這樣做需要耐心聆聽、共情和尊重，望能建立與他的連結。在督導社工的過程中，我不選擇給他們一個直接的答案，因為我知道這樣的做法對他們不足夠；我常常分享以往自己曾經跟進的案例，分享我的想法，期望能夠真正幫助他們思考問題及其解決的方法。

另一個案是一位名叫「小威」（化名）的青少年。他在家中經常表現出激烈的情緒，阿威的父母希望我們的社工能夠為他找到解決方案，讓他停止激烈的行為。我指導社工團隊留意，介入小威個案的過程並非一蹴而就，也不是立刻便可以按他父母的要求而停止小威的激烈行為。激烈情緒表達並不是獨立事件，而是一連串的事件互為影響。不能單一去看阿威的挑戰行為，更需要用一個系統化的角度去關注他的成長。我指導團隊去支持阿威擴展他的支援網絡，協助他尋找自己的生活和興趣，慢慢支援阿威的情緒轉化。

這些案例展示社工介入的過程和整體性。社會工作是一個關懷、支持和協作的過程，社工除了需要掌握基本的社工知識和技巧外，還需要有豐富的人際交往經驗、跨文化敏感度和解決問題的能力。這份觸覺及敏銳勝過技巧，讓對方感到被理解，才能夠成為更強大的助人力量。

仍記得剛開始北行，曾和一位社工老師聊天，他對內地社工的發展與效能提出了一些看法。他表示，在國內任職社工的難處就是比較注重服務的成效，因而較少關注人在心靈上的需要；而最容易看到成效就是一些技術和評審，不是過程上的進展及發現，也不是人性層面上。我經常記起這一段談話，隨後十年，也一直成為我的反思。

盧英傑

香港心理衞生會社區康復學院營運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