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抑鬱 之 他們的愛

在某個年代的動蕩歲月中,譚大牛(化名)和張珮明(化名)的愛情經歷了巨大的考驗。兩人自小相識,彼此的心靈深處早已埋下忠貞不渝的愛情種子。可惜,隨著社會動蕩,他們被迫分隔異地。大牛跟隨家人逃難到香港,珮明被送往農村接受上山下鄉的教育。

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們倆始終保持著書信往來,傾訴著對彼此的思念和對未來的憧憬,儘管身處不同的環境。大牛因識字不多,在艱苦的生活中努力工作,試圖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而珮明因上山下鄉遭遇到種種困苦而得了抑鬱症,飽受折磨。她時刻感到孤獨和無助,每當想起大牛的笑容,內心又會湧起一股溫暖的力量,促使她繼續堅持下去。

隨著時間推移,政策改變,大牛寄給珮明的信件很多時候並沒有送到她手中,信件逐漸稀少。正因如此,珮明感到更加孤獨,感覺更無助,甚至開始懷疑大牛對她的愛是否依然堅定?

大牛在香港的生活同樣艱辛,他承受著都巿人的歧視、一天做三份工作的辛勞,以及對未來感到迷茫,他心中也時常湧起無盡的憂慮。不過,每當他收到珮明的信,看到她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堅強,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知道,自己必須為她而堅強,不能讓她在黑暗中迷失。

歲月如梭,年代過去,陰霾逐漸散去,但大牛和珮明重聚的日子依然遙遙無期。大牛決定不再等待,開始更努力工作,一次過考取了公共汽車司機的資格。他除了按照自己的更表執勤,還替其他同事代班,就是希望積攢足夠的金錢,在未來的某一天帶著珮明走出陰霾,過上他們嚮往已久的生活。他的努力沒有白費,終於回到家鄉與珮明重聚。

當大牛再次見到珮明的時候,她的面容已被病魔摧殘得很憔悴。儘管如此,在大牛的眼裡她依舊美麗。大牛緊緊握住珮明的手,堅定地說:「無論你經歷了什麼,我都在這裡,永遠不會離開你。」珮明感受到那份溫暖,淚水奪眶而出。她知道,儘管生活給予她無數的考驗,但大牛的愛始終是她心靈的港灣。

在接下來的三十多年歲月裡,大牛陪伴著珮明走出了抑鬱的陰影。無論治療多麼辛苦,即使耗費大牛一生大部分積蓄,他們依然在一起,一起回鄉旅遊,一起分享生活點滴,逐漸找回兩口子從前的快樂。大牛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忠貞不渝的愛情能夠戰勝一切困難,又能守護彼此的心靈,直到歲月的盡頭。

在診症室裡,坐在他們面前的我,每次聽到他們的故事,知道他們所經歷過的一切事情,心裡由衷地感覺到人間有情尤勝過任何藥物。他們的愛情故事可算是愛情與堅韌的傳奇,激勵著人,縱然在困苦中,不要放棄對愛的追求。愛的力量強大!

麥棨諾醫生
精神科專科醫生

談天說道 之 陪伴九千分一思念者

「他醫好傷心的人,裹好他們的傷處。」《聖經新譯本》〈詩篇147﹕3〉

文﹕陳小碧
(婚姻、個人、遊戲治療師 / 婚姻及兒童啟導中心)
編輯﹕謝芳

根據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累計報告,自2019年12月31起,患上新冠病毒而病逝的人士,共錄得 9378 宗,其中單單在第五波疫情死亡個案累計9165宗。這九千多人並非單一個數字,而是有九千個家庭,並和逝者的密切關係的人士進入了哀傷當中。

失去帶來的痛苦

九千分一(1/9000)好像很少,但若是發生在自己親愛的人身上,這哀傷何其巨大,維持的時間不能計量,程度也不能描繪。死亡是我們已知之事,為何帶來這般劇痛?相信主要是因為和逝者離別,帶來許多失去的感覺。

首先,我們失去了和逝者的接觸,再看不到逝者的笑臉或哀愁、聽不到逝者的聲音、觸不著逝者的身體。再者失去和死者的關係,昔日由累積而來的默契,對方和自己的相知、相惜、相愛。同時更因失去了和逝者一起締造的計劃而失去了將來。在芸芸失去中,最痛苦的而又不容易察覺的,是失去了自我的認同。哀傷者往往曾經為逝者做過很多恆常的事,或許每逢經過指定小店,為對方買一份小點心;或許每天為對方做一頓晚餐、或許每次吃水果,為對方削皮等等,隨著逝者的離去,哀傷者會突然陷在迷網和失落中,懷疑自己的價值,甚至懷疑人生的價值。

情緒引發的思想狀況

無論我們自己正在處於哀傷中,還是想幫助哀傷的親朋走出這段陰霾,總覺得無從入手。根據Elisabeth Kübler-Ross的研究,自身接近死亡或喪親的人,經常會出現憤怒、否認、議價、沮喪和接受的情緒,由於情緒是外顯的,容易被旁人關注。引發這種情緒的,可能是思想上出現的狀況,因為看不到,較難覺察﹕

其一,是經常記憶一些美好的事物,例如和逝者互動時產生的微妙的共鳴感,以及和對方挽著手去買一瓶醬油等等,簡單而溫馨。

其二,想到有一些未了的事,憧憬和逝者一起做的,例如待孩子長大,可以一起無拘無束去旅行,或以充裕的時間打理小盆栽等等,憧憬幻滅,倍感神傷。 

其三,追溯一些沒有做好的事,例如沒有安排逝者接種疫苗及覺得不應該送對方入醫院等等,充滿著內疚和遺憾。

最後,是不斷設想,例如逝者正處於孤苦中、或在寒冷中、或在飢餓中、或在恐懼中等等,造成很多的自責。

近年,已有很多學者或心理學家提醒,要讓哀傷的人自由抒發,避免對他們說:「不要想太多」、「不要不開心」、「不要難過」等等,否則會變為更多更大的壓抑,但面對這種無言,大家還可以做甚麼?

整理遺物中得安慰

Alan D. Wolfelt倡議陪伴是最有效讓哀傷者感到安穩的方式。他提過陪伴是幽谷伴行,而非帶路或追隨;陪伴是發現沉默的奧妙,而非用言語填滿每一個痛苦的片刻。陪伴哀傷者,靜靜地整理逝者的遺物,是一道莊重而深情的歷程。在整理的過程中,會轉移了哀傷者的思緒,會讓哀傷者和逝者重新連結。

淑儀的媽媽在3月離世,淑儀無法接受這事實,整個人陷於極度的哀痛中。喪禮結束後,她不敢整理媽媽的遺物,認為會觸景傷情。後來,在輔導員鼓勵下,懷著思念的心情,慢慢地翻開媽媽的遺物。當數碼照片未流行時,淑儀的媽媽保留著大量照片,有一些顯示著媽媽個人的成長歷程。看著看著,淑儀驚覺自己兒時的樣子和媽媽兒時的樣子十分相似的,心中頓然感到一份親切和聯繫;有一些照片顯示出媽媽和淑儀的關係,當看到媽媽抱擁著自己的一張張合照,讓淑儀再次感覺到與媽媽的親密。淑儀更發現媽媽會收藏自己的照片,例如畢業照、生日會照等等,再一次感受到媽媽對自己的珍愛。繼而從一些物品中,喚起了一些昔日的回憶。淑儀看到一隻自己送給媽媽作母親節禮物的機械式手錶,淑儀搖動數次後,看到手錶再次起動,秒針一秒一秒地跳動,彷彿重現生命的起動,也讓淑儀想像媽媽會如何期待她現在的生命。

輔導員建議淑儀,用較慢的速度,把媽媽的衣服摺疊。淑儀把媽媽的衣服,逐一撫平,把領子翻好,衣袖摺向中間,再把衣服前後對摺。淑儀表示這個動作,再次表現出她對母親的尊敬和重視。從淑儀為媽媽整理遺物的行動中,我們可以看到觸景未必傷情,反之,觸景會再次肯定哀傷者與逝者之間的感情,不再單單停留在遺憾和失落中,卻是一種深度的安慰。我們的前人,一代一代都會過去,這是神創造的規則,但神曾經應許:「天地都過去,但我的話決不會廢去。」〈路加福音2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