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關人生:別人的故事 自己的眼淚

從事社會服務的旅程中,我們常常面對著不同的人生故事。有些故事是悲傷的,充滿了挫折和痛苦;有些則是鼓舞的,充滿了希望和勇氣。作為幫助精神復元人士的社工,我時常與情緒困擾的個案相處,看著他們被病痛折磨,我不時會流下悲傷的眼淚。

我曾經跟進一位獨居長者李先生,第一次遇見李先生的時候,他正受著思覺失調病徵困擾,常常害怕別人進入他的居所,每天生活在惶恐之中。工作中,我成為了李先生的支持者;通過定期探訪,提供情感上的支持和實務幫助,我努力與他建立信任,並盡力理解他內心的困擾。我見證過他情緒波動和思維混亂的變化,也陪伴他渡過求診醫治的時刻。然而,當我以為李先生已經承受了足夠的痛苦的時候,他得悉居住在內地的兒子因病過世。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對我來說,則是一個極大的挑戰。陪伴在他身邊,我的心也充滿了悲傷,也多次為他的遭遇流下眼淚。

相信淚水並非出於脆弱,而是出於對服務使用者的關懷。作為工作員,並不意味著我們只能與服務對象保持冷靜的專業關係,更重要反而是與他們建立起真摯的連結;與他們一同分享喜樂和悲傷,陪伴他們走過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眼淚不僅是對李先生的痛苦的回應,也表達對這段同行旅程的珍惜。這樣的故事並不罕見,我相信還有許多服務人群的專業人士在工作中也曾流下眼淚,而這些眼淚往往出於他們願意對人承擔的情感。

詩篇第五十六篇8節:「我幾次流離失所,你都親自計數,我的眼淚,你都裝在你的皮袋裡;這都一定記在你的冊上了!」神記錄著我們的眼淚,並且關心我們的苦痛和困境。同樣地,作為助人的專業人員,當我們流下眼淚時,我們也在記錄著那些服務對象的故事和需要。因此,讓我們珍惜這份同行的心意,不論是在社會服務的工作中,還是在日常生活中,都願意以愛心和同理心對待他人;讓我們不僅成為專業社工,更能成為那些能夠與人同悲同喜的工作員。因為只有真正與人同在,我們才能理解他們的需要,並以更人性化、更專業的方式來陪伴他們面對生命的高低起伏。

盧英傑

香港心理衞生會社區康復學院營運總監

社關人生:以偏概全

小學的時候,我讀過《盲人摸象》這成語故事。故事講述,古代一位國王下令大臣召集一群盲人來摸大象;待他們摸完之後,國王便問每個盲人大象是甚麼模樣?當然,大家的答案不一致。由於每個人各自摸到大象身體的不同部位,對大象的模樣有自己不同的看法和想像。有人說大象長得像石頭,又有人說大象長得像大木柱。其實他們都是摸到大象,但卻不能正確地形容大象的全貌。

我從事精神康復服務,致力推廣精神健康教育,但深深地感受到市民大眾對精神復元人士的認識甚至比不上盲人摸象;起碼摸象者還真是親身觸摸過大象身體某一部分。如果我們隨便問一位路過的行人,他對精神復元人士有甚麼看法?答案可能是「生人勿近、計時炸彈、瘋言瘋語、隨時復發,或有暴力傾向……」其實他們大多數沒有真正的接觸,腦海的印象只是來自新聞報道或電影中的故事人物。或者大多數人在某些場合遇見復元人士,一般只是認識復元人士某一個面向。或許,有些較為開放的市民會認為復元人士病愈後,理應和常人沒有多大分別。但再問他們是否願意和復元人士成為同事或朋友?他們又會突然間猶豫起來,總是像有說不出的恐懼一般。其實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恐懼源於未知的將來,就像一個人獨自在不熟識的漆黑街頭行走,總是害怕在陰暗角落隱藏著危險。

我服務的機構也有培訓精神健康服務的義工,不少有心的市民抱著服務弱勢社群的態度參與其中。對初次接觸精神復元人士的義工來說,在開始的時候,或多或少抱著嘗試及懷疑的態度;直至他們完成基本的義工和精神健康相關知識培訓後,在信心和態度上才會變得更加正面,而真正的改變卻在他們真正接觸復元人士後才發生。通過彼此溝通和了解每個人的故事之後,義工們明白到復元人士不像他們原先所想,要別人遷就和扶助。反之,復元人士一樣有他們的能力,甚至有很多值得義工學習的地方。

《盲人摸象》比喻以偏概全,不了解真相。羅馬書第十二章16節提醒我們:「要彼此同心,不要心高氣傲,倒要俯就卑微的人。不要自以為聰明。」你願意設身處地,多為復元人士著想,以謙卑的態度重新認識他們,使香港成為一個更和諧共融的社會嗎?

程志剛

香港心理衞生會總幹事

社關人生:不斷的守望

從事精神康復服務多年,我是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的社工,日常工作是為精神復元人士提供個案及社區支援服務。每一個復元人士的生命也反映著背後一個艱難的故事。他們往往生活在幽暗的角落,但卻與大家和我一樣,渴望有一束光照進他們的世界,能讓他們看見未來和希望。

在我的個案中,黃婆婆是其中一位,她長年患上抑鬱症,情緒本來已經變得低落;近年更經歷丈夫和兒子先後過身,至親的離逝更是雪上加霜,令其病情未能穩定下來。黃婆婆現在就只能獨個兒面對孤獨的生活,每天也是一個人吃飯,過時過節的歡樂再沒有她的份兒,喜怒哀樂也只得由她一人獨自面對。

我每次探訪完她,都有一份感慨。面談的一小時裡,或許能夠聽聽黃婆婆的心聲,暫時紓緩她內心的寂寞和感受。但是我離開之後呢?黃婆婆的日子又會如何?有誰可以在她最悲傷的時候去支援她?又有誰可以在夜闌人靜的時候去安慰她?每每一想到這裡,心裡總有一份說不出的感覺;希望自己能為她再做多一些,讓她有所盼望。

梁先生是我另一位案主,自從他不幸遇上工傷意外後,他的生活起了巨大的變化,令他自此需要依靠輪椅代步;加上長期腰痛和失眠,使他變得退縮和不願意接觸社區,更令他的情緒逐漸陷入低谷。梁先生對於自己的不幸遭遇仍然未能接受,常常感到不公平和憤怒,想法也越來越負面;對自己及他人也充滿懷疑和抱怨,甚至動不動便以投訴解決自己的不滿。

我每次探訪梁先生前都會對自己說「要好好預備」,生怕他對我和服務會有甚麼不滿而抗拒我。感恩我有主耶穌看顧,有聖經的教導成為我的導引,也提醒我要有更多耐性,因為相信每一次的探訪,也是為主作工的機會。我們會用包容和盼望的態度回應案主的申訴,讓有如驚弓之鳥的靈魂能夠得著平安。無論作為一名基督徒或一名小小的社工,我與梁先生相處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期望能讓他知道,這世界仍有美好的恩典,他身邊仍有關心他的人。

對我來說,作為一位信耶穌的社工,社會工作已不再只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使命,是在工作上實踐信仰的機會。在日常的日子,每當遇上個案有難以解決的需要時,除了運用自己的工作知識外,我還可以為他們禱告,成為他們的「守望者」;讓自己在幫助復元人士的路上能為他們重塑希望,我與他們都不致孤單。

盧英傑

香港心理衞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