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把一切憂慮卸給神，因為他顧念你們。」彼得前書5:7《環球聖經譯本》

文：高凌宇傳道│基督教癌症關懷事工聯會

起初入職基督教癌症關懷事工聯會（下稱「基督教癌聯」）的時候，有一位好友關注筆者要經常面對癌病患者及其家屬，耳聞他們對前路的擔憂，目睹一個個陷入恐懼的心靈，是否真能夠承受得來？他的關心引發筆者反思：病者每句陳述傳遞甚麼信息？他們的愁情源自何處？基督信仰如何回應他們呢？信仰真能夠幫助他們面對漫長的療程嗎？

憂慮是治療最大的敵人

當病患者從醫生口中得知罹患癌症的那一刻，駭人的恐懼有如滔天巨浪湧來；有人情緒瞬間崩潰，也有人鎮定地宣稱自己不畏死亡，只是有太多「事」要處理了。既然死亡是無人能躲過的事實，害怕也是枉然。那麼，事業、家人等「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事務，都不是構成恐懼的本體，而是來自一股莫名的「憂慮」。病者面對自己的生命「被」倒數而心有不甘，又被迫承認對於步向死亡的「事實」束手無策；更要命是這期限不在人生規劃中，誰願意被貼上失敗者的標籤呢？隨著醫學進步，大部分癌症都有對應的治療方案。只是大眾仍然揮不掉「癌病即絕症」的陰霾，消極思潮難被寬慰，以致憂慮超越了癌細胞，成為治療的最大敵人。

死亡如何引發憂慮呢？從呱呱墮地開始，人們就在不知不覺中學習當「英雄」。儘管失敗連連，總相信「失敗乃成功之母」；可是在癌症面前，誰敢以英雄自居呢？心理學家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認為，人應該「從思想上，為死亡留下一個恰如其分的位置」。人們無視這種覺悟，因為死亡不能帶來成就感，更與內存的英雄主義互相抵觸。近代思潮發現，人對死亡的恐懼賦予人類英雄主義的本質和動力。古生物學家謝勒(Nathaniel Shaler)指出，英雄主義主要是恐懼死亡的反射。試想想：我們不都很崇拜那股面對死亡的勇氣嗎？不論是傳說、電影、文學作品或電玩遊戲，創作者都傾向把這樣的勇氣浪漫化。人們目睹別人勇敢地面對生命的盡頭，自己卻不確定擁有同樣的勇氣，則視對方為崇高的勝利。歌頌歸歌頌，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之時，卻又莫名地消沉。人們若欠缺對死亡的正確認知，何來勇氣面對呢？

創造天地萬物主宰掌管運作

基督教的聖經之中，沒有特意為應對癌症提供處理方案，卻不乏關於人們應對苦難的討論。《約伯記》是其中一卷書，記述蒙上帝喜愛的主人翁約伯遭逢天災人禍，加上自身罹患嚴重的皮膚病；在哀痛中，他卻堅持不得罪上帝，通過與朋友對話和向上帝發問，尋求上主的指示。書中沒有直接回答人為何有災禍、疾病和苦難，卻在卷末闡述了上帝就是創造天地萬物的主宰，掌管其中的運作。上帝使人出於泥土，人也必要歸回塵土；生死有時，期限無法自控。猶太教的拉比認為，上帝在世上創造了十樣穩固的東西，唯有死亡是無法被打敗。即使是醫術高明的醫生、叱咤風雲的政客或百戰百勝的將軍都無法勝過它。

不過，癌症充其量只是人類歸回塵土的方式，實在沒有憂慮的必要，也不必「逞英雄」；反而要認清它的本質，並且審視自己的生活態度。猶太智者認為，死去比出生更好。因為人出生後，或會成為一個傷天害理的惡霸；反而來到離世一刻，他的名譽已定。聖經的《傳道書》忠告人們：要趁著不能彌補的日子來臨之前，存著敬畏上帝的心生活。這種人們該持守的美好的生活態度，實際上又與人們健康與否無關。

神學家田立克(Paul Tillich)在他的著作《存在的勇氣》中指出，憂慮遠比恐懼可怕，因為恐懼必定有它的對象，只要認清它了，對症下藥就能夠處理好了。若病患者陷於懷疑醫護、藥物、療程、家人，甚至自己的時候，懷疑便把他囚牢在憂慮中，需要一股驅散陰霾的勇氣。論到這股勇氣，正是基督信仰強調的信心。它不是指向有限的醫生、藥物或科技，而是凌駕慾望與恐懼的智慧，要懂得信靠至高的掌權者，在有限的歲月裡過好每一日。

目前，醫學技術把抗癌導向長期病的治療模式，「與癌共存」考驗著病人的身體，更要建立健康的心靈狀態，因為情緒影響著療效。當病人面對心理的「低氣壓」之時，田立克提出「我們生存的勇氣植根於上帝，當上帝在懷疑的焦慮中消失，這種勇氣就出現。」[1]信心能夠減輕死亡帶給人的威脅與造成的恐懼，離世的日期不在醫生或病患者的控制之中，逞英雄又有甚麼用？不如珍惜活著的時刻，欣賞周遭的美善；認清生命的神聖，尊重上帝的安排。

基督教癌聯的使命就是支援癌友走過治療期，關懷患者、康復者與照顧者的靈性需要；分享這種凌駕慾望與恐懼的智慧，把生命的主權交還上帝；讓人們好好享受人與人的連結與互動，活出自在無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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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he courage to be is rooted in the God who appears when God has disappeared in the anxiety of doubt.” From Tillich, Paul. “The Coutage to Be”.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0: las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