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邀請霖霖(化名)跟我分享他的事。他毫不猶豫拿出手機，快速按了幾個鍵，就把手機遞到我眼前。手機螢幕顯示出一個通訊群組，內容是爸爸與他的對話，但是透出一種奇異的氛圍。先撇除父子倆對話的實質內容，就是語氣、說話方式、思考邏輯都極像一個嚴厲古板的老闆對下屬發號施令，過程中還不容許存在個人想法。

爸爸的表達方法似乎很開明：「我無迫你，我想你自由發展。」這是爸爸掛在口邊的說話，表面上在引導霖霖一步一步思考。實際上，當霖霖的想法與他不一致的時候，他會通過言語上轉彎、行動上阻撓，以及直接封鎖霖霖的意見來「打擊」他的想法，讓兒子知難而退。媽媽間中會在群組發言，時而拉開話題，時而美言幾句，其中夾雜給兒子幾句安慰的說話；比較之下，爸爸對兒子說的話完全感覺不到丁點父愛。

現時困擾霖霖的事情，就是爸爸因他未有幫忙收拾房子，要懲罰他停止打籃球兩星期；而後，又因為霖霖沒有在一小時內於群組回應訊息，並承認錯誤，又被延長禁打籃球時間至3個月。由於霖霖是籃球校隊的骨幹成員，他正在煩惱如何向校隊交代？他曾經在群組內非常謙虛地向爸爸「求助」，得到的回應卻是「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我猜想，霖霖擔心之事並不是能否順利解決校隊的事情，而是他應該如何向爸爸交代？甚麼才是讓爸爸感到滿意的交代？

爸爸對霖霖的要求顯然就是他焦慮抑鬱的源頭。爸爸希望霖霖按照他的期望成長，而並非「我無迫你，我想你自由發展」，事實是「沒有自由發展，我想你服從我」。經驗告訴我，以爸爸現時的情況來看，要說服他改變對兒子的態度，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只好以藥物協助霖霖緩解情緒上的不適，待他情緒好轉，再嘗試家庭治療。

兩次複診之後，爸爸致電診所取消預約時間。他指霖霖現時情況穩定，不再需要藥物輔助。這明顯與事實不符，於是我主動致電霖霖媽媽了解狀況；我才剛報上名字，她卻衝衝掛了電話。幾分鐘之後，我收到她的短訊，她表示希望找個時間到我診所面談。一如預期，霖霖的情況連穩定都稱不上。他服藥以後，爸爸對他的要求更加高。每當霖霖遇上困難，爸爸便要求他在五分鐘之內整理好情緒，專注想辦法解決困難。爸爸更明言，依賴藥物是弱者的行為；要成長，他必須靠個人力量來克服人生路上的難關。爸爸因此致電診所取消預約診病的時間，更不容許媽媽在此事上有任何異議。(待續)

麥棨諾醫生
精神科專科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