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福祺牧師

教會會友常問聖職人員一個神學問題：「如何印證一個對外界已沒有反應的病人(如昏迷、病危或失智症患者等)可以洗禮？」在「全是恩典」認知下，誠然可以憑信心為當事人施洗，但理性上總覺得有點「失真」。因此，有些牧者期望受洗者能用眼神或微動作表示「願意」，就可替當事人洗禮，以填補理性上的虧缺。

筆者在長者院舍服事的歲月中，當然遇過不少這類事件。其實每一次都令我學習到要謙卑，要相信當事人縱使肉體和精神對大部分事情毫無反應，但他們內裡的靈性仍然能明白「創造者」對其關愛。這類病患者或長者有時會令照顧者氣餒，因為無論怎樣服侍他們，都未必獲得片言隻語回應，甚至令人懷疑他們究竟知不知道有人正在關心他們？

如果照顧這類長者的動機只是希望他們能保持身體健康的話，照顧者會漸漸失去動力；因為長者的身體機能必定會隨著歲月增長而衰敗，這是永恆不變的規律。因此，作為兒女或在院舍服侍的員工，若要從挫敗的照顧工作尋找出路，就要擴闊「照顧長者需要」的層面，例如「靈性的照顧」……。

認識張婆婆之時，她已93歲，患腦退化症(又稱「認知障礙症」)多年，已達到失去說話能力及對外界事物沒有反應的階段；每天除了臥床，就是坐在輪椅上渡日，等待照顧者按時給她餵食。初期與婆婆接觸，明明面對活生生的人，卻好像面對著亳無反應的「鐵板」，加上她沒有焦點的眼睛，實在令人感到不忍心，也不舒服。

知道張婆婆年青時在國內已有信仰，所以每逢主日，都請院舍同事從房間推婆婆出來參加主日崇拜。崇拜過程中，張婆婆的表現驚愕了院內的同事，婆婆雙眼回復冏冏有神，更能唱出崇拜的詩歌。若發覺歌詞與她素常唱的有差異，她更用手勢示意，要取詩歌本照著頌唱，最令人嘖嘖稱奇就是婆婆竟然可以將歌譜無誤地唱出來。由這天開始，唱古舊的詩歌便成為張婆婆與筆者溝通的渠道，例如《千古保障歌》、《聖哉三一歌》、《齊來崇拜歌》，婆婆一律啷啷上口。婆婆唱歌譜，筆者唱歌詞，好不快樂！自這一幕起，張婆婆便懂得向院舍同事及傳道同工展示她過去的生活片段，同事欣然與「不再是鐵板一塊」的張婆婆相處；甚至在張婆婆100歲生日那天，照顧她的同事特別為婆婆安排一個生日會慶祝。婆婆礙於身體軟弱未能進食百歲生日蛋糕，但她滿臉笑容聆聽生日歌給她的祝福。

「我常把耶和華放在我眼前，因為他在我的右邊，我就不會動搖。因此，我的心快樂，我的靈歡欣，我的肉身也要安然居住。」(詩篇第十六篇8至9節)

很難想像一位身體衰弱，又被腦退化症折騰日久的婆婆能夠在人生晚期的光景中重拾歡樂回憶。原來靈性的牧養可以幫助長者回復健康的金齡。詩篇第十六篇把人的身體(安全感)、心理(滿足感)、靈性(歸屬感)這三種元素放在一起，突顯要妥善照顧長者，三方面都需要顧及；其中照顧靈性更能喚醒過去的記憶，從而遙望永恆的歸宿。

張婆婆渡過百歲後，於2021年10月安然返回天家，舉行安息禮拜之時，其安詳的臉容與熟睡無異，打動不少親友。婆婆在永恆中與主同在。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