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醫好傷心的人,裹好他們的傷處。」《聖經新譯本》〈詩篇147﹕3〉
文﹕陳小碧
(婚姻、個人、遊戲治療師 / 婚姻及兒童啟導中心)
編輯﹕謝芳
根據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累計報告,自2019年12月31起,患上新冠病毒而病逝的人士,共錄得 9378 宗,其中單單在第五波疫情死亡個案累計9165宗。這九千多人並非單一個數字,而是有九千個家庭,並和逝者的密切關係的人士進入了哀傷當中。
失去帶來的痛苦
九千分一(1/9000)好像很少,但若是發生在自己親愛的人身上,這哀傷何其巨大,維持的時間不能計量,程度也不能描繪。死亡是我們已知之事,為何帶來這般劇痛?相信主要是因為和逝者離別,帶來許多失去的感覺。
首先,我們失去了和逝者的接觸,再看不到逝者的笑臉或哀愁、聽不到逝者的聲音、觸不著逝者的身體。再者失去和死者的關係,昔日由累積而來的默契,對方和自己的相知、相惜、相愛。同時更因失去了和逝者一起締造的計劃而失去了將來。在芸芸失去中,最痛苦的而又不容易察覺的,是失去了自我的認同。哀傷者往往曾經為逝者做過很多恆常的事,或許每逢經過指定小店,為對方買一份小點心;或許每天為對方做一頓晚餐、或許每次吃水果,為對方削皮等等,隨著逝者的離去,哀傷者會突然陷在迷網和失落中,懷疑自己的價值,甚至懷疑人生的價值。
情緒引發的思想狀況
無論我們自己正在處於哀傷中,還是想幫助哀傷的親朋走出這段陰霾,總覺得無從入手。根據Elisabeth Kübler-Ross的研究,自身接近死亡或喪親的人,經常會出現憤怒、否認、議價、沮喪和接受的情緒,由於情緒是外顯的,容易被旁人關注。引發這種情緒的,可能是思想上出現的狀況,因為看不到,較難覺察﹕
其一,是經常記憶一些美好的事物,例如和逝者互動時產生的微妙的共鳴感,以及和對方挽著手去買一瓶醬油等等,簡單而溫馨。
其二,想到有一些未了的事,憧憬和逝者一起做的,例如待孩子長大,可以一起無拘無束去旅行,或以充裕的時間打理小盆栽等等,憧憬幻滅,倍感神傷。
其三,追溯一些沒有做好的事,例如沒有安排逝者接種疫苗及覺得不應該送對方入醫院等等,充滿著內疚和遺憾。
最後,是不斷設想,例如逝者正處於孤苦中、或在寒冷中、或在飢餓中、或在恐懼中等等,造成很多的自責。
近年,已有很多學者或心理學家提醒,要讓哀傷的人自由抒發,避免對他們說:「不要想太多」、「不要不開心」、「不要難過」等等,否則會變為更多更大的壓抑,但面對這種無言,大家還可以做甚麼?
整理遺物中得安慰
Alan D. Wolfelt倡議陪伴是最有效讓哀傷者感到安穩的方式。他提過陪伴是幽谷伴行,而非帶路或追隨;陪伴是發現沉默的奧妙,而非用言語填滿每一個痛苦的片刻。陪伴哀傷者,靜靜地整理逝者的遺物,是一道莊重而深情的歷程。在整理的過程中,會轉移了哀傷者的思緒,會讓哀傷者和逝者重新連結。
淑儀的媽媽在3月離世,淑儀無法接受這事實,整個人陷於極度的哀痛中。喪禮結束後,她不敢整理媽媽的遺物,認為會觸景傷情。後來,在輔導員鼓勵下,懷著思念的心情,慢慢地翻開媽媽的遺物。當數碼照片未流行時,淑儀的媽媽保留著大量照片,有一些顯示著媽媽個人的成長歷程。看著看著,淑儀驚覺自己兒時的樣子和媽媽兒時的樣子十分相似的,心中頓然感到一份親切和聯繫;有一些照片顯示出媽媽和淑儀的關係,當看到媽媽抱擁著自己的一張張合照,讓淑儀再次感覺到與媽媽的親密。淑儀更發現媽媽會收藏自己的照片,例如畢業照、生日會照等等,再一次感受到媽媽對自己的珍愛。繼而從一些物品中,喚起了一些昔日的回憶。淑儀看到一隻自己送給媽媽作母親節禮物的機械式手錶,淑儀搖動數次後,看到手錶再次起動,秒針一秒一秒地跳動,彷彿重現生命的起動,也讓淑儀想像媽媽會如何期待她現在的生命。
輔導員建議淑儀,用較慢的速度,把媽媽的衣服摺疊。淑儀把媽媽的衣服,逐一撫平,把領子翻好,衣袖摺向中間,再把衣服前後對摺。淑儀表示這個動作,再次表現出她對母親的尊敬和重視。從淑儀為媽媽整理遺物的行動中,我們可以看到觸景未必傷情,反之,觸景會再次肯定哀傷者與逝者之間的感情,不再單單停留在遺憾和失落中,卻是一種深度的安慰。我們的前人,一代一代都會過去,這是神創造的規則,但神曾經應許:「天地都過去,但我的話決不會廢去。」〈路加福音21﹕33〉